“有点棘手。”
“刘涛死了?”
林泰一滞:“没死,抢救过来了,但剩下几个男孩儿都找到了,口供一致。”
周焱咬着牙,问:“那个李正杰呢?”
“在家……亚萍在劝。”林泰顿了顿,“你要么回去休息,要么进去等着,你也帮不上,还是回去吧。”
周焱没说话,擦着他走了进去,林泰视线跟着她,等看不见人影了,他举起伞,冲进了雨中,开车去了附近一家便利店,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刚要付款,想了想,又回去多拿了一份。
回到局里,见周焱坐在昨天的老位置等着,几个经过的民警看见她,窃窃私语。林泰把咖啡和三明治递给她,说:“吃过东西没?”
“吃过了,不用。”
林泰把东西放边上,“饿了再吃。”
周焱盯着面前走来走去的警察,雨水从额头挂到了脸颊上,她抹了一下。
林泰咬了一口三明治,说:“这事儿说难不难,只要小杰讲实话就行,但他不肯,李政也不会多说。”
“……为什么?”
“家事。”林泰放下三明治,嚼了嚼嘴里的,咽了下去,也沉思完了,说,“李政读完高中就出来了,在船上做了一年厨师,后来跟着他哥去了意大利淘金,沈亚萍那会儿考上了大专,不肯读书,也跟去了意大利,几个人奋斗了三年才回来。”
“回国后做生意,发了点财,我也跟着他们几个混,那几年最风光,每个月都上游艇出两次海,吃得那全是山珍海味,别看李政现在穿得跟民工似的,当年他穿的戴的,一只手表够你在小地方买套小房子了,全是几个人奋斗来的……”
周焱问:“后来呢?”
“后来……”
“是他害死了我爸妈!”
“所以你现在要害死他?害死你亲叔叔?!”
“我说的都是事实!”李正杰吼道。
“放你娘的狗屁!”沈亚萍把手里的游戏机朝他砸去,“咚”一下砸上了他的脸。
电视机里,游戏音说:“gaover!”
李正杰狠狠瞪着沈亚萍,捡起沙发上的游戏机继续玩,沈亚萍一巴掌拍过去,把游戏机打落。
李正杰霍地站起来,喊:“他害死的是我爸妈,也是你亲姐姐和姐夫,你不是亲眼看见他们跳楼的吗,你不是也差点跳下来吗,他逼死了我爸妈,现在还能逍遥自在,凭什么!”
李正杰拿起茶几上的圣经,大声说:“你不是还每个礼拜都去祷告?上个月你不是还在新餐厅里撞上了玻璃,弄得浑身是伤?那天是他们的忌日,你自己都忘不了,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他!”
沈亚萍握住自己的左手,伤口似乎隐隐发疼,她忍耐着说:“别把警察当傻子糊弄,不是你们几个小孩说是就是的了,现在不是警察不能治你,是你叔叔什么都没说,你作假口供,恶意污蔑,你以为你未成年,就不用负任何责任了?还有那个刘涛,究竟是怎么伤的,是不是你……”
李正杰一愣,喊:“你瞎说什么!”
警察进进出出,似乎又有案子要办,周焱坐在椅子上,身上的雨水已经干了,只是小腿还凉飕飕的,像是浸在之前那片“汪洋”中。
周焱说:“李政被打那天,没有报警。”
林泰说:“嗯?”
“他没报警,就像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一样。”
“……他不想小杰闹出事来。”林泰扶住额头,苦笑了声,叹了口气。
往椅背上一靠,林泰说:“把东西吃了,回去吧,你在这儿帮不上忙。”
周焱不吭声。
林泰一笑:“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么?从别人嘴里听到对方的过去,这感觉好受么?是,我是针对你,可说实话,你长得还算漂亮,很难让男人讨厌你,女人倒可能。你说你二十了,二十岁……李政二十的时候,人在意大利和沈亚萍奋斗着呢,你那会儿多大?八岁……我的天,小学二年级?现在这年头,年龄差距不算什么,可李政跟你差太多,不是年龄的事儿,是这相差的十二年经历的事儿。”
周焱没反驳,只问了一句:“你喜欢沈亚萍?”
林泰戛然而止。
周焱下结论:“哦,你喜欢她。”
林泰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喝完了,说:“这跟我说的这些没关系。”
“没关系么?你这不是‘爱的伟大’么?”
“你……”
“都是男人,你跟李政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沈亚萍差点跟他领证是不是?她的眼光才正常,两人分了她也不待见你,就你热脸贴人冷屁股,你这么‘伟大’,该转行当牧师,至少每周能在教堂见她一次。”
“我|操!”
林泰爆粗,正要骂人,周焱却看也不看他,站了起来,冲一个刚进来的警察走了过去。
“王警官!”
王麟生制服上吸了雨水,他掸了掸,打量了一下周焱,说:“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
“你不如听我的,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一个警察跟王麟生打招呼:“怎么样,肇事逃逸?到底是交警的事儿还是我们的事儿?”
王麟生说:“回头再跟你说。”
周焱问:“你很忙?”
王麟生道:“又来了个案子……真的,你听我的,先回去,这台风也没完没了的,你在这里呆着也不是事儿。”
周焱点点头:“我是要走了。”
王麟生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她。
周焱问:“你知不知道昨天那家餐厅在哪里?”
“啊?”
周焱说:“那家餐厅名字是意大利语,我搜也搜不出位置,昨天是跟人过去的,忘记在哪儿了。”
后面的林泰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周焱瞥他一眼,说:“你不是说这事儿说难不难,只要李正杰讲实话就行么?”
已经大中午了。
王麟生喝了一杯水,想了想,又倒了一杯,走进了昨晚的审讯室,把杯子放到李政面前:“先喝点水,待会儿买午饭。”
李政被疲劳轰炸,却不见多少疲态,他喝完水,问:“昨晚送周焱去旅馆了么?”
王麟生说:“没有,她非要回船上。”
李政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
王麟生说:“她刚才在外面等着,现在走了。”
“……嗯。”
王麟生是警察,观察能力和逻辑能力都强,想了想,说:“今天道路积水严重,很多公车都改道,我昨晚特意看了看从码头来这儿的车……估计她今天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来的这儿,可能三个可能四个,半截小腿都是泥,气色也不好,一个姑娘家家,人生地不熟,不容易。”
李政摸着右手腕上的发圈,仿佛摸到了她湿哒哒的头发,心里像被戳了几下。
王麟生说:“你被打那回不报警,说是赶船期,不想惹麻烦,现在也什么都不说,我想想,这案子其实也容易侦破,根据现在的线索,不是你,有可能是他们,你说有没有可能,因为什么家庭纠纷,一个恨你的人顺水推舟,把自己的罪推到了你的身上?而你呢,在维护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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