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赶走

秦祯现在已经回过神来，她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无比的少年，在官衙的通缉令上可是采花贼来着。 她一时有些害怕，后退了几步，鼓起勇气对眼前的少年说道：“总之你快走吧，这里养不起你。” 秦祯不再骂韩慎，韩慎反而自虐般不停地回味着那句“废物”，激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胸腔中一阵震荡，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 他本想吞下去，却奈何压抑不住，还是吐了出来。 这一刻他还在心里骂自己：“你真的是无能的废物！不知道母妃为何会哭，不知道朝中为何会突生变故，不知道皇爷爷为何会派兵追杀他们，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去了何处！现在不仅失去了所有的武功，甚至连一口血你都压不下去！” “对！你就是一个大大的废物！” 秦祯看着小哑巴一口血吐了出来，有些吓了一跳，说道：“你不要这样吓我，你在我这里演苦情戏根本就没有用。穷人的心都狠。我这里你也看见了，房屋到处都漏水，家里也没有钱，养不起大少爷，像我们这样穷的人家，别说你只是我捡回来的，艰难的年头里，我们这样的人便是连亲生的儿女都会扔山里去。” 韩慎本就是打算要走的，现在既然恩人要赶他走，便是四肢无力，他也努力站起身，往义庄外走去。 秦祯想到囡囡，总觉得那些通缉小哑巴的人定然也会查到他身边带了一个婴孩，若是查到她们家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婴儿，定会怀疑到她跟娘身上来，还是让这少年赶紧把囡囡一起带走，永绝后患的好。 她冲小哑巴的背影喊道：“喂，你不要孩子了吗？” 韩慎听了这话猛地转身，快速奔到秦祯的面前，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孩子？哪个孩子？” 秦祯被小哑巴这神情吓了一跳，甚至一时都忘记了反应原来此人不是哑巴。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看来囡囡对于这少年而言非常重要，既然她话已经出口，孩子就不得不还了。 她走到屋檐下哄着尤氏道：“娘，我看看囡囡饿不饿，你把她给我抱抱吧。” 尤氏不愿，抱着囡囡扭身道：“不给，我自己抱，这是我的囡囡。” 韩慎已经明白了什么，也奔到了屋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尤氏怀里的婴儿，红着眼睛问秦祯：“这孩子是谁？” 秦祯想到小哑巴剔小羊羔的刀法，担心他暴起伤害娘亲，忙解释道：“囡囡是我娘从你身边捡回来的。我娘很喜欢囡囡，我担心你知道以后立即就要把孩子抱走，跟我娘争执起来伤到她，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韩慎定定地瞪着秦祯问道：“她真的是从我身边抱走的孩子？可是她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生病了自然就瘦了，在这里也吃不好，怎么长肉？所以你还是赶紧把她抱走，给她喂点好的，跟着我们只能受苦。” 韩慎不愿再承受失去的痛苦，宁愿立刻相信这就是妹妹，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幸福感冲击了他，可是看着妹妹瘦了如此多的脸颊，他不禁皱了皱眉。 秦祯见小哑巴这副模样，以为他还不相信，便回了尤氏的屋中，将保留下来的囡囡的襁褓拿了出来，递给韩慎道：“这个是捡到囡囡时，她身上穿的襁褓，她穿的衣服上的金线被我拆了，就当是救了你们俩命的报酬。” 那些金线她还留在家中，没敢轻易拿去当铺，就怕不义之财引来灾祸。 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看着韩慎脸上的表情变化。 韩慎却只盯着秦祯手里的襁褓，一把抓了过来，翻看到上面的金线绣的凤凰于飞，摩挲着上面的针脚，这的确是母妃的手艺。 他将襁褓往怀里一塞，便伸手要去抱尤氏怀里的孩子。 尤氏却说什么都不肯，只嚷嚷道：“坏人！你是坏人！你要抢我的囡囡！我不会把囡囡给任何人的！”脚下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撞在了身后的木盆上，身体不稳，便向后倒仰而去。 “啊！”一声惊呼—— 尤氏虽然紧紧地抱着襁褓，可冲击的力度太大，囡囡还是从襁褓里滑落了出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韩慎顾不得他现在不能动武的禁忌，拼着命调动身体，往前一扑，将自己垫在地上，将囡囡接在了怀里。 接住孩子的瞬间，一口腥甜也从嘴角溢出来。 许是受了惊吓，囡囡一落到韩慎的怀里便大哭起来。 秦祯的心也吓到了嗓子眼，忙过去将她娘扶起来护在身后，害怕小哑巴立刻就要拿刀将她娘给剔了。 却见韩慎将怀里的襁褓掏出来，小心翼翼地裹在囡囡身上，低头认真地看着怀里的婴儿，珠串般的眼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埋首紧紧地贴着囡囡的脸颊。 秦祯觉得她又从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让人心生怜悯的破碎感，实在不知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此刻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告诉小哑巴囡囡的来历，也不知他这几日找不着孩子，心里该何等的煎熬。 可秦祯又觉得，这少年就算不是采花贼，一旦偏执起来也会跟疯子差不多——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即便她从小被充作男儿教养，但并不缺女孩天生的敏感。 官府不会无缘无故通缉他。 秦祯想，今日定要将这人送走，在他招来麻烦前赶紧送走。 她跟娘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招惹上要命的麻烦。 她又催促了小哑巴道：“孩子我们也还给你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尤氏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秦祯是要把囡囡给那少年抱走。 她十分舍不得，抓着秦祯道：“囡囡是我的，快让他把囡囡还给我。” 秦祯抓着她娘劝道：“娘，囡囡是人家的孩子，我才是你的孩子。” 尤氏仿佛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似的，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撒泼起来，嘴里嚷嚷道：“我不要！我就要囡囡！快把囡囡还给我！囡囡是我的！” 秦祯知道她娘一旦闹起来，一时之间不会冷静下来，蹲下去一掌就劈在了她娘的后心，将人给打晕了过去，然后抱着她往屋中走去，连头也没回。 也没有回头再看韩慎跟囡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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