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印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酒壶被庄礽狠狠扔在地上,残片遍地,他指着承瑞尖锐道:“庄承瑞,你得寸进尺!”承瑞稳稳的站在殿中,眉宇间是胜券在握的笑意,道:“你若现在告诉我晚晴在哪里,念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会保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庄礽牙齿磨得吱吱作响,似有千万支箭插在胸口上,他道:“你死心吧,我庄礽这辈子,死也不会投靠你!”他跌坐回凳上,道:“既如此,你可以走了。我希望明日王爷爷可以上朝处理政事,否则,我便无法保证晚晴的安全。”
承瑞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庄礽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笑道:“晚晴在王后手里,你杀了我,王后便知道了你的意思,晚晴怎会有活命?我劝你,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回府想对策吧。明日太鼎殿见。”言毕,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帷幕前,大喊道:“来人呀,我要歇息了,送客!”
帷幕掀起的瞬间,晚晴的余光看见承瑞转身离去。
深夜雨声淳淳,狂猎的北风嘶鸣灌耳,天地间一片混沌。雕栏深闺处,穿戴素雅的女子斜坐在炕边,怀里抱着稚儿,轻声细语的哄劝。
廊下嬷嬷引着女大夫进屋,福身道:“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太子妃背手抹去泪痕,道:“快过来瞧瞧,他是怎么了?哭了半宿,浑身发烫。”女大夫屈身上前,把孩子抱到怀中,细细的诊断。又有丫头过来,在太子妃耳边蚊语道:“夫人来了。”太子妃定了定神,朝嬷嬷吩咐,道:“你盯着些,我去去就回。”
嬷嬷道:“娘娘宽心罢。”
太子妃走出屋子,北风狂妖乱舞似的猛扑在她脸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丫头连忙替她披上斗篷,提着瓜皮灯照在脚下,道:“娘娘小心地滑。”
至一处抱厦,以黑衣裹身的两个妇人立在窗前,见太子妃过来,忙上前道:“事情办妥了,你写的信已转交给魏贵妃,想必明日早朝便可知分晓。”风雨潇潇,妇人满身湿漉漉的,太子妃心头一酸,哭道:“让母亲费心了。”
妇人捧着太子妃的脸,安慰道:“傻孩子,哭什么?”
太子妃道:“此事艰难,稍有失误,怕是会连累你和父亲。”妇人一笑,道:“我是你母亲,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我只替你高兴,终于膝下有子。”想起牧之嫩嫩的小脸蛋,太子妃不禁微笑,道:“母亲,真是奇怪,有了牧之后,我仿佛活过来了。虽然他不是我亲生,但太子的骨肉就是我的骨肉,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太子,一切都有了希望。”
妇人捂住太子妃的手,充满着无限的母爱,道:“孩子,我祝你心想事成。”
冬夜寒雨,冷似割肉剔骨。彩绘四鸟莲花铜灯高高的燃在廊檐,左丞相府火光潋滟,木岑璐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满面泪水,哭道:“爹,请您助醇郡王一臂之力。他答应我,明日早朝时,只要您在众臣面前帮他说话,将来登基,必定封你为王。”
左丞相大袖一挥,道:“他满口甜言蜜语,如何能信?你死了心吧。”旁边侍奉就寝的妾室笑道:“老爷别动怒气,小姐是动了真情,护着情郎呢。”左丞相越发生气,他本想与帝王家结亲,才会答应女儿与庄礽来往,如今女儿,庄礽失势,果真应了那句古话:赔了夫人又择兵,他还担心承瑞会因此给自己难堪呢,女儿倒还敢来添乱。
木岑璐哭道:“爹,我我此生非醇郡王不嫁,我早就是他的人了,求您成全女儿。”左丞相面不改色,道:“成全?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我?你个骚,淫的败家货!未成亲便敢与男人过夜,死活都自己捱着。来人呀,把小姐拖出去!”
音落,人已走进罗纱帐中,任由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承瑞一宿未眠,坐在飞凰殿中,打量着晚晴用过的朱钗衣物,不言不语。殿中所有的婢女都已散去,只留兰烬留夜候命。她立在墙角边,静静的注视着承瑞,她从来没有机会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屋子里犹如一滩死水,承瑞刀削石刻般的脸英武无比,帝王的气势使他的周身似晕染着一层神光,令人迷醉,令人卑微。
如果,如果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就好了。她心里偷偷的想。
雨帘外传来踏步声,承瑞忽而张口:“去开门。”
兰烬好似从梦中惊醒,怔忡许久,才忙应了“是”,快步走到廊下,迎吴学士进来。吴学士头一句话便是:“殿下,已经安排妥当。”承瑞直到此刻才动了动身体,僵硬的关节咔擦作响,许久才吐出两字——“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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