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保芹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四娘作为一个在村里踩洋机子挣乡亲的钱，满处都是风言风语的骚货，不被批斗？她一个接生了那么多小孩，被附近十里八乡相熟的乡亲称呼为送子观音的大善人却被批斗。</p>
杨玉霞看着娘躺在床上生气，从窖子里掏了几块地瓜煮了，全家人就着老咸菜吃了顿饭，几个人在吃地瓜的时候黄保芹躺在床上仍不起来。</p>
在杨玉霞看来，周树海能活着上来就是家里天大的喜事，娘被批斗不算个事，她站在屋门口也观看了，被批斗的除了算命神婆外，都算是村里的老实人。不过，这些年，老实人也常被斗。</p>
大家伙快吃完的时候，黄保芹才又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杨老三赶紧递上一块地瓜，黄保芹咬了两口又放在桌子上，说吃不动，又说”还有那个孔令仁，他也着人恨，给我挂的牌子沉着哩，还比别人的多了一块砖。“</p>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呯呯呯地就有人敲门，杨玉霞开门一看是辛屯矿的魏晓亮带着几个辛屯学校的红卫兵，杨玉霞因为周树海跟魏家熟，也认识魏晓亮，她知道魏晓亮现在在家里没人待见，在辛屯待不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说昨天批斗完了我娘，就不再批斗了吗？“</p>
魏晓亮说，”今天不是来搞批斗的，是要把家里的四旧都给清理出来，烧掉！“</p>
杨玉霞还没说话，身后的黄保芹开腔说，”俺们家三代贫农，有什么四旧的东西！“</p>
魏晓亮从门外探着身子进来，指着墙上贴着的年画，”你说家里没有四旧，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你们家里挂的这个画是观音菩萨，这不是四旧是啥！“</p>
杨玉霞和黄保芹还没吭声，魏晓亮身后面站着的一个毛孩子一下子冲上去，一把把年画撕了下来。</p>
魏晓亮说，”你们再检查检查，看看家里头还有什么属于四旧的东西，“</p>
几个红卫兵里屋外屋翻腾了一下，找到一个香炉和四个大碗，碗面画的是古时候的小人，魏晓亮讲”杨大娘，你看看这个香炉，这些碗，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还说自己家里没四旧！这些个不算，哪些算？！”</p>
黄保芹说，“谁家没个香炉，没个碗？”</p>
魏晓亮讲，“吃饭的碗当然不能说都是四旧，可这上面画的这些个小人，你看看，都是丫环侍候地主和当官的，这都是封建思想，咱劳动人民要用大白碗，你看看，家里的不白碗，我们就没动！我这也是看着树海哥的面子，没给你们来硬的，这些东西宣传队就收走了，我们也不会把这些东西密了，下午两点的时候，你们家里人可以来村子中间的大槐树跟前，村里所有的四旧都会一起烧掉。“</p>
下午吃过午饭，村里的大喇叭就在广播，要社员们到村子中间的大槐树前来开会，杨玉霞和她爹都劝黄保芹不要去看烧四旧，就在家里看孩子，黄保芹说，”那不行！一定要去看，看看这些龟孙子怎么糟贱东西，糟贱完人再糟贱东西，这帮龟孙真不是东西，他们要是不糟贱，俺来糟贱。“</p>
杨玉霞没办法，让她弟弟陪着她娘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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