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以八万的医药费和十万的赔偿结束。 十八万,倒也是个吉利数字。 这样的事,安珏从小就听说过很多,如果不是他们有血缘,叶平安肯定会去坐牢。 教室里,安珏转着笔,眼睛却盯着天边的火烧云。 如果肖若梅和他没有血缘,那她也应该受到惩罚。 可如果他们没有血缘,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他。 血缘仿佛就是横跨在法律之外的免死金牌。 无论她对他有多恶劣,他仍对她抱有一丝幻想,他们或许也能和解。 他还是留在了花江。 他没再听到颜晴晴的消息。 而当她作为颜叶和新生,出现在花江一中时。 安珏前所未有的觉得,他不孤独了。 他将那颗珍珠穿上红绳,每天都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他们回家的路又有了重合,而她却像真的失忆,每次看向安珏的眼里,都是陌生与躲闪。 可安珏的眼里,她从来都不是陌生人。 她是除叶柏以外,安珏在花江认识最久,了解最多的人。 哪怕她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但每次在那条小路上遇见,她的沉默和落寞,都让安珏嗅到同类的气息。 因为他是孤独的,所以他认为,她也是孤独的。 孤独的人,不需要说话,只要每天都在这里出现,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陪伴。 盛夏的中午,安珏照常跟在颜叶的身后,但一条不安分的小蛇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她大叫着回头,一溜烟消失在安珏的视野中。 回过头,安珏看见盘在草丛里的小蛇,他气得捡石头砸它。 一连好几天,安珏都只能在校门口远远的看上一眼,打车离开的颜叶。 幸好花江是个多雨的小城,下了几天雨,她又出现在小路上。 入秋的夜晚,小路上的光线越发暗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凭着肌肉记忆路过。 而她却停下脚步,从书包的侧兜里拿出一个小手电。 借着光,安珏无比清晰的看见,潮湿的路面和干枯的野草。 当安珏发现,他每次都能赶上颜叶打开小手电,他认为,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学习的枯燥和漫长的独处,安珏把颜叶当作了自己在学校唯一的朋友。 哪怕他们从不说话。 和叶柏在一起时,他总是装作不经意的,打听有关颜叶的事。 对颜叶了解得越多,安珏就越觉得,他们也是朋友。 叶平安那件事对叶柏,也是不可磨灭的伤害,他再也没叫过她颜晴晴。 有一次,叶柏问他,相不相信人的记忆可以被篡改。 以为他是突发奇想,安珏还上网搜了一下,和叶柏一起推测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们的结论是,可以。 但他们眼里的躲闪,都证明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结论。 安珏只当那是他平淡生活的插曲,过了就没再想。 冬天到了。 学校里到处都是耐脏的深色棉服,教室的门窗叶总被关得很紧。 死气沉沉的。 总是一抹亮色的颜叶,打破了沉闷。 安珏也给自己买了一件橙色棉服,心情果然顺畅许多。 橙色棉服让陈欣然敏锐的察觉,安珏的变化。 肖若梅出轨的事,再一次在学校里不胫而走,安珏再一次在陈欣然回家的路上堵住她。 这一次,安珏没跟她说好话,直接骂了她贱人。 “那你想不想被人知道,我这个贱人,是你的姐姐?” 陈欣然挑衅的看着他,如果在这种时候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无疑是变相承认,肖若梅就是出轨了。 回到家的安珏,在草稿纸上写下陈欣然的名字,用尖锐的圆规头,拼命的扎。 恨上头时,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肖若梅为什么不要他? 周六下午放学,安珏一口气跑到陈欣然家楼下,但在陈欣然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放弃了。 他跑到跨江大桥,抓着栏杆蹲在地上。 桥下的江水缓缓流淌,刺骨的风不断刮在他的脸颊,生疼。 抹掉眼角的泪,他起身走进路边的烟酒店,买了两包烟。 在楼下看见安秦的车,心虚的他把未拆封的烟丢进垃圾桶。 厨房里传来热腾腾的饭菜气息,安秦并未出来。 “你们今天下午不是只上一节课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路上玩了一会。” 埋着头经过厨房,安珏飞快的走回房间,放下书包换衣服。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牵爸爸手的小孩,如今的父子,沉默多过一切。 饭桌上,安珏想了很久,才低着头,用几乎只能他自己听见的声音问:“你怎么不结婚?” 拿筷子的手颤了颤,安秦长长的瞧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长大了的儿子。 “你谈恋爱了?”安秦故作轻松的问。 “没有。”安珏用力摇头。 安秦给安珏请过一个阿姨,安珏不习惯,之后就作罢了。 “结婚很麻烦,一辈子结一次就够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等我死了,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年迈久病的奶奶说这话时,安珏没有什么触动,可安秦是他的父亲,还是一名警察。 他真的可能会死。 飞快的扒完碗里的饭,安珏跑回房间,用力把脸埋进枕头,瘦弱的双肩,不受控的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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