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孤身一人待在暖阁，无人敢靠近，一整夜都能听到里面锁链声的动静，似乎是在挣扎。</p>
楚召淮披着外袍呆呆守在外面。</p>
殷重山将赵伯熬得粥端来，小声道：“神医，王爷这一整夜都不得消停，您要不去隔壁睡一会，赵伯已支好炭盆了。”</p>
楚召淮小口小口喝着粥，沉思许久，问道：“传闻说王爷发疯时会杀人，到底是真是假？”</p>
殷重山愣了愣，怕吓跑唯一能给王爷治病的神医，斟酌着道：“传闻是如何说的？”</p>
“就说王府每个月都会抬走好多尸身，全是王爷发疯时杀的。”</p>
“纯属胡说八道！”殷重山沉声道。</p>
楚召淮目露期盼。</p>
果然传说都是夸大其词，王爷很少杀人。</p>
殷重山肃然为王爷正名：“那些尸身全是来刺杀王爷的刺客，死有余辜！”</p>
楚召淮：“……”</p>
还是爱杀人！</p>
楚召淮自幼学的是治病救人，杀人这档子事甚少接触，唯一一次便是新婚夜姬恂拿鸠首杖捅人，让他做了好几日的噩梦。</p>
似是察觉到楚召淮情绪不对，殷重山拍了下自己的嘴，赶紧找补。</p>
“不过王爷每月发病时，若不及时用药身边人八成会遭殃。我和周患成日跟随王爷左右，这些年也都被伤过。王爷一发病便不认人，情绪难掩暴躁，神医和发病的王爷相处一日没有伤到分毫，想来是王爷待你特殊，不愿伤你。”</p>
楚召淮撇撇嘴：“真是这样吗？”</p>
“是的。”殷重山点头如捣蒜。</p>
楚召淮才不信他。</p>
这狗腿子一定是想他给姬恂解毒才说这么多好话，说不定还是姬恂故意安排的。</p>
一个字都不能信。</p>
在外等着也是等着，楚召淮喝了点粥暖暖身子，又搬来烛火将折弯的金针慢慢地烤，看看能不能重新掰正，省得回炉重造浪费银子。</p>
殷重山看他困得眼皮直打架也不回去，只好去给他拿床被子来。</p>
周患今日没挨打，心情极好地溜达过来准备守夜。</p>
瞧见桌案上熟悉的金针匣子，他眉梢一挑，嘿嘿笑着说：“王爷打得这套金针拖了这么久，终于送出去了。”</p>
楚召淮一愣：“什么金针？”</p>
周患没心没肺地坐下：“就王妃手里这些啊。”</p>
楚召淮疑惑道：“这是王爷打来让我为他施针，不是送我的。”</p>
送了他也没收呢。</p>
“哪能啊？”周患熟练地将匣子一掀，“瞧这盒子背面还刻了水纹呢，还是王爷亲口吩咐的，说是好认，省得丢了王妃心疼——对了，王妃看看每根针上也有刻着水纹。”</p>
楚召淮茫然地将手中的金针凑近了细看。</p>
果不其然，那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金针尾上竟然真的有三条波浪水纹。</p>
楚召淮无措地垂下手：“给我的？”</p>
怪不得他拒绝要这套金针时，姬恂的神情那般奇怪。</p>
楚召淮指腹捻着金针，嘴唇抿了抿。</p>
明明是一直梦寐以求的“好意”，他第一反应竟是惶恐和抗拒。</p>
姬翊待他好，赠他金针，楚召淮觉得犬子赤子心肠，人可真好；</p>
姬恂相赠，他却刹那间回想起宫宴之上的孤立无援，害怕又被姬恂当做棋子使。</p>
可如今镇远侯楚荆对姬恂已没了威胁，自己该没什么用处才对。</p>
哦不对，他还能给姬恂解毒。</p>
楚召淮轻而易举收拾好自己险些被姬恂掀翻的心绪，“哦”了声：“就算不送我金针，我也会为他解毒的，王爷不必这般费心破费。”</p>
周患挠了挠脑袋：“哦，好吧。”</p>
姬恂心思沉城府深，无论做什么事定是在下他那破棋。</p>
一套金针而已，定是诱饵。</p>
不要信他。</p>
楚召淮封心锁爱，打定主意不去咬钩，继续掰针。</p>
只是每次捏针时，他总是下意识去寻找金针尾上那细微的水纹。</p>
纹路那样小，却像是一滴水落入幽静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p>
***</p>
姬恂没有用药，硬生生熬到破晓，体内恨不得爆体而出的痛苦终于潮水似的一寸寸退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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