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领悟到，有些恨或许能随时间淡去，有些却如附骨之蛆，只会啃噬一个人的心神，使背负者永无宁日。唯有报复与死亡，才可能带来救赎。</p>
宁静的恨意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淹满了薛千韶的心。他修道至今两百余载，首次这般强烈而坚定地，渴望亲手杀死一个人。</p>
杀意终于引领他离开梦境，眼前景物随风而散，只剩下一条漆黑的长廊，尽处有光。</p>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向光而去。薛千韶一见，立刻追了上去，可那个人仍以缓慢而平稳的步伐远去。</p>
在追赶不及的绝望之中，薛千韶终于唤了声：「等我……拜托你等等我啊……！」</p>
可是才开了口，薛千韶便发觉，自己在梦中竟然发不出声。</p>
那人若有所感，脚步一顿，回过了头。他雪白的长发在空中飞散，深幽的赤眸无比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活气。</p>
他随即又转过头继续前行，嘴角勾起自嘲的笑，低声道：「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为我而来……」</p>
语毕，隳星魔尊踏入了光中，身影消散。薛千韶瞠目而视，却只见那白光越渐强盛，最后将他也吞噬了进去，熟悉的剧痛自神魂蔓延至躯体。</p>
他终于醒了过来。却已泪流满面，双眸被杀意和痛苦浸透。</p>
◆</p>
白瓷瓶坠地，砸到另一个滚落地面的瓷瓶上头，两相碰撞之后又分开来，釉面各自碎了一块。</p>
青暝闻声睁开眼。他先是见到足有三层的符咒阵现于眼前，隔绝了外头无边的黑暗，静静守护于他。他接着转过头，尚且迷蒙的瞳中，映出了最为熟悉的一张脸。</p>
若说十分熟悉，似乎也并不正确。莫违面容依旧，气质却从他记忆中的安静伶俐，变得锐利如冰棱，已然判若两人。</p>
莫违跪于地面，上身半趴卧于石台上，形容狼狈，却仍在输出灵力稳固咒印，此举引得他身上才好了一半的伤口绽开，衣袍几处被鲜血浸透。</p>
滚落至地的瓷瓶里，原本装着回复灵力的丹药，此刻连这些丹药都已告罄，显然他已透支了很长时间。</p>
过去的一个时辰当中，在天人咒印运行之下，青暝身上的力量波动越来越稳定，逐渐强盛起来，青暝的四肢也已复生如初，丹田伤势亦已看不出端倪。莫违感受着这一切，心潮跌宕不已，时喜时忧，此刻终于露出一个惨澹的笑。</p>
万千长夜的煎熬，似乎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可他却已经没有笑出声的余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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