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第三名奖金的比赛也是一场制,在短暂休息之后,立即上演。 阳城大夫还是有实力,再次拉出的四匹马仍然是“黄膘”,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黄膘马并非通体黄色,而是“黄马带白点”。最主要的是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所以别名“玉顶干草黄”。 第四名是阳翟富户子氏的赛马,子,原是殷商的国姓,战国时期的子姓诸侯国主要有宋国。 子氏善于经商,多年来家族积累巨富。遂而追求更高的精神生活,热衷于与达官贵人进行赛马。 此次子氏能进入前八已经非常高兴了,并未抱太多希望。没想到前几名的状况迭出,使子氏的赛车捡了个便宜,进入前四名,而且还有希望争夺更高的第三名奖金,子氏一时得意忘形,笑不拢嘴。 比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阳城大夫的黄膘马一马当先,将子氏的马队甩开不止五六个车身,很快就获得了第三名的赏赐。 最懊恼的是场外赌局里抱着“以小搏大”心理的赌徒们,平阳大夫的出局让他们迷失了方向,放弃了实力的评判标准,心中怀着“出奇制胜”的梦想,心存侥幸地投注了子氏,结果血本无归。 决赛的规则是\\\"三局两胜\\\"制。各队根据自己的马匹情况,上驷对上驷,中驷对中驷,下驷对下驷。 赛马就是由春秋车战发展而来的,上驷、中驷、下驷分别对阵的方式,很有春秋战争礼仪的遗风。 在第三名争夺战举行的同时,太子和国相的车队都在紧张的进行赛前准备工作。 太子侧身问跪坐在身后的晋俱酒:“公子,曾许我赢得此赛,不知计将安出啊?” 晋俱酒立即抄了孙膑的作业:“今以太子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太子上驷与彼中驷,取太子中驷与彼下驷。如此,太子一不胜而再胜,卒得君上千斤之赏。” 太子听了惊疑不定。 毕竟这是“计谋”比拼而不是“实力”比拼。因为现在是战国初年,春秋一些礼法的影响还很深远,一些计谋的运用被称为“诡道”而为人不齿,尤其在贵族中间抱此论者更不是少数。 然而进入战国,各类杀伐不择手段。以决胜为目的的赛马如战争一般,兵者诡道也。赢,就是终极目标。 太子虽然对此存有疑虑,但一想到只要获胜可以力压侠累一头,让老贼吃瘪,转而就安下心来,静候比赛。并且重金押注自己一方获胜。 众贵族大臣间也纷纷押注,大部分人重质国相,虽然侠累的赛马在首轮中稍逊一筹,毕竟在“三局两胜”的赛制下,更考验的是马队的整体实力。 场外的投注更是一边倒地投给侠累,毕竟在以往的比赛中,侠累始终压太子一头。而且侠累在赛后讥讽太子的故事还在坊间流传甚广。 侠累是国中老臣,军前大将,那马能不好吗? 太子久居深宫,白面弱鸡,如何能敌得过国相? 晋俱酒亲自下到后场,与端木伯御做赛前准备。他亲自与马儿进行了“面贴面”的交流,马儿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嘶鸣嘹亮,仿佛在回应俱酒的关切,信心十足地喊着:“保证完成任务!”。 首场上驷的比赛中,派出的太子的“下驷”应对侠累的“上驷”。 耿直的端木对此一脸不屑,嘟嘟囔囔的不想奉命,在他心目中,只有好的御术才是实力的比拼,一切小动作都拿不上台面,不光彩。 全场目光都盯在了起跑线上。 侠累在韩国经营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家资富可敌国。从马匹上就可见一斑,此次出战的依然是四匹不杂一色的黑色赛马,“骊驹”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韩氏正统继承人,实力也不容小觑,派出的依然是纯白色的四匹赛马,马鬃还用红色系成一个一个的小辫子,远远望去,雪中开花,煞是神气。 此刻宽阔的赛道上只有两队赛马,太子占据第四道,侠累占据第六道,马鸣萧萧,北风飒飒,场上气氛一时凝重。全场都在期盼着一场精彩的上演。 一名力士扯着嗓子喊道:“君上有令,上驷之赛,开始——”同时将手中的令旗狠狠向下一划。 “驾——” “骊驹”和“雪骦”几乎同时冲上赛道。对于顶级的御者来说,起步阶段非常重要,一步慢则步步慢! 在直道的竞速阶段,两队赛马并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侠累的“骊驹”始终领先太子的“雪骦”半个车身。 然而,晋俱酒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按照侠累上驷的水平,不应该是这种表现啊? 问题出在哪呢? 难道端木伯御真的是顶级御者,能够以“下驷”之弱胜“上驷”之强,反败为胜? 难道今天“骊驹”发挥失常,而“雪骦”又超常发挥? 或者……或者…… 侠累派出的也是——下驷! 不好!还有高手,也想利用信息不对称的手段来赢得比赛! 想到这里,晋俱酒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孙膑啊孙膑,你现在在哪个旮旯里藏着?你可害苦老子了! 毕竟,此时已经进入战国年代,两百多年前宋襄公“仁义之师”就被楚军用实力教训了一番。几十年前以下犯上式的“三家分晋”都发生了,再过一段时间,内部蚕食式的“田氏代齐”也将上演,这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年代啊! 赛马就是战争的缩影,“上驷对上驷、中驷对中驷、下驷对下驷”式的游戏规则,是基于春秋战争礼仪的产物,是基于彼此诚实守信的基础上的。 韩国是怎么坐大的?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啊! 韩国是怎么立国的?以下犯上、乱礼毁乐啊! 侠累是什么人,韩国老臣,战国狐狸啊! 一场比赛如果要靠诚信来支撑,那这种比赛的可靠性非常不牢,因为,作弊的成本太低了! 一场战争如果要靠诚信来支撑,那失败是必须地,因为时代不同了,这是战国,不是春秋。 更何况,春秋时期礼乐崩坏就已经出现了鲜明的苗头,两百多年前宋襄公“蠢猪式的仁义道德”都已经换来了“国人皆咎公”的结果,《左传·子鱼论战》中已经把宋襄公的军事幼稚病给痛加挞伐了。 难道征战多年侠累们还不如二百多年前的宋国国人们聪明吗?难道侠累及其部下之中都没人读过《左传》吗? 再者说了,当年田忌赛马的过程是贵族间的娱乐行为,是用马赛展现自己财富实力的一种手段,没有太多胜负执念。 而今天的赛马是侠累与太子的对抗行为,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 怎么会有诚信可讲? 怎么能用“田忌赛马”的思维来谋划比赛呢? 晋俱酒偷偷瞟了一眼侠累,正好看到他老谋深算地向太子乜来一大颗白眼球,那意思好像在讲: “竖子,你和我侠累讲诚实可靠?比遵守信用?咹?” 晋俱酒捶胸顿足、椎心泣血、痛心疾首、痛不欲生! 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穿越者,拥有战国历史的“上帝之眼”。没想到还是被历史给深深地上了一课!还是被历史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孙膑误我! 孙膑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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