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陈三爷终于登上了市政府表彰大会的舞台,褚市长亲自为他戴上红花,颁发了优秀市民嘉奖令。 鲜花环绕,掌声雷动。 褚市长郑重地发表颁奖致辞:“陈若水先生,虽身处污淖,不染点滴尘霾,虽饱受恐吓,不失寸节风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他是我们天津市的骄傲,是全体市民的楷模!” 哗——掌声响起。 市长发言完毕,进入记者提问环节,一个女记者翘着脚问:“陈先生,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坚强地对抗龙海升?” 陈三爷想了想:“大概是爱吧。” 众人一片唏嘘,“爱”这个字,很难说出口,尤其大庭广众之下。 女记者一愣:“爱?您有心爱之人了?” 陈三爷点点头:“茹古涵今,沉稳庄重,心地善良,盖世无双。” 可不是嘛,他就是为了沈心茹免遭龙海升的毒手,才下定决心干掉龙海升。 女记者追问:“哪家姑娘?可不可分享一下她的名字?” 陈三爷环视众人,突然两手打开:“我的爱人就是——天津全体市民!”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台下就坐的蕉老二,却眉头一皱:这个混小子,一直惦记自己的女儿,也怪了,自己女儿就像着了魔一样,爱恋这个赌徒,自己旁敲侧击地介绍过几个男人,英国的查尔斯伯爵、通商口岸杜老板的公子、南京国民政府的王秘书、国立北洋大学的孙教授,个个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关键从事的是正经行业,女儿却眼皮都不抬一下,非要和陈三在一起,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蕉老二再次审视陈三,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底层走出来的年轻人,确实有一套! 很像当年的自己,有勇有谋,敢打敢拼。 可陈三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让女儿和他走得太近。 蕉万山活了大半辈子,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平安是福。 眼看他人起高楼,眼看他人楼塌了,这种江湖浪子,自带煞气,仇家太多,谁做他的亲人,谁死得最惨。 蕉老二甚至畅想,如果陈三不是赌徒,他会不会把女儿交到陈三手上? 可不是赌徒,他又能是什么呢?玩杂技的?马戏团小丑?更不行了! 蕉家千金,嫁给了一个天天玩溜溜球的,台上窜来窜去,还不如个戏子呢! 门不当,户不对,会让整个天津卫,笑掉大牙。 人活着,一半为了自己,一半为了面子。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老思想根深蒂固。 蕉爷在心里也承认:陈三救过沈心茹,而且时至今日,没有任何越礼之行,但就是因为陈三严格自律、一身本事,又是江湖野路子趟出来的,所以更加不放心。 此刻陈三爷站在台上,面对记者、工商代表、政府人员,说出了心声,又以“天津全体市民”为掩盖,遮了过去,蕉老二尘封多年的那点人性,突然在心中一丝涌动。 他立马一哆嗦:不行,不能心软!必须除掉陈三! 这场表彰大会通过电台,向全天津卫直播。 那时候都是矿石收音机,上海、天津、北平、武汉、广州等大城市,已广泛流行,很多富裕家庭和菜市场的商户都购买了这种收音机,以收听时事消息。 沈心茹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收音机旁,认真地听着导播人员一句一句,重复着陈三爷的每一句话,当陈三爷说到“茹古涵今”时,不由地扑哧一笑,心下一暖。 很快笑容凝固,愁上眉头。 她知道陈三爷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能站到天津卫最高领奖台上,背后经历了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 她更知道自己老爹的秉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只是求爹一件事:饶陈三一命。 蕉爷答应了,前提是:你永远不要接近陈三! 沈心茹只好点头答应。 灯火琉璃的天津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海风徐徐而来,千家万户炊烟袅袅,老百姓按部就班地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大亨们的争斗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每个人都将继续自己的生活。 暮霭沉沉,繁星满天,陈三爷独立滩头,看着波涛汹涌,浊浪排空,再一次进入了涅盘般的寂静。 一颗火种已在他心中燃起,他要把所有的罪恶燃烧焚化,借一缕人间清风,将灰尘吹入虚空,弥散殆尽。 当时空掩埋了罪恶,佛子修成了正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又是一个清平世界! 1933年五月初九,正好是西洋历6月1日。 这一天,棍儿的妹妹花儿,如约出嫁。 农村有个习俗,人走三六九,凡是挑选出嫁的日子,都是初三、初六、初九,以此类推。 龙海升一死,天津卫的警戒已解除,棍儿也回到了陈三爷身边,之前棍儿一直藏在贫民窟的窝铺里。 花儿出嫁这天,陈三爷到场,感谢恩人一家,包了300块大洋的红包,可把棍儿的父母乐坏了。 更欣喜的是婆家那群人,本以为娶了个穷丫头,没想到,娶了个金山回来。 沈心茹也来了,当初就是棍儿救了她,带她回到沿海贫民窟,她换上花儿的衣服,躲了几天,期间一直裸睡,惊得花儿目瞪口呆。 沈心茹送给花儿一个“龙凤呈祥玉佩”,老值钱了,周围渔民都惊呆了,这都是什么亲戚啊,以前没听说呢? 敲锣打鼓吹唢呐,花儿坐上花轿,高兴地出嫁了。 中午婆家人大摆筵席,也是在贫民窟窝铺里,四邻八舍、远近亲戚,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吃的都是螃蟹、炸糕、猪肉、大白菜炖粉条子。 蕉老二之所以允许沈心茹出来,是因为大局落定,江山坐稳,天津卫再也没有人威胁他了,即便这样,还是派了两个护卫,寸步不离。 时隔这么多天,陈三爷又和沈心茹见面了。 上一次,还是在裕昌饭店“西厢绝恋”,沈心茹误以为陈三爷要炸死自己父亲,后来,她都明白了,陈三干不出这种事。 她没有看错,陈三骨子里始终善良。 席间,两人眉目传情,但没有语言交流。 突然,沈心茹站起来,走出窝铺,两个护卫赶忙跟出来:“小姐,您去哪儿?” 沈心茹暴跳如雷:“我上厕所!我撒尿!行吗?你们也要看吗?” 两个护卫满脸通红:“不敢!不敢!小姐息怒!” 沈心茹径直走向厕所,一闪身,不见了。 两个护卫眨眨眼,面面相觑,一个惊道:“跑哪儿去了?” 另一个摇摇头:“不知道啊!” “没进厕所吗?” “没看清啊!到底进了还是没进啊?” “快过去看看!弄丢了小姐,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快步跑了过去,站在厕所门口小心翼翼地喊:“小姐?小姐?” 肥牛提着裤子走了出来:“有病啊?哪有小姐啊?男女不分啊?” 两人大惊,慌忙四处寻找。 沈心茹早跑到旁边的林子里,和陈三爷接头后,两人一溜烟跑掉了。 跑哪儿去了? 沈心茹的家,不是蕉府,而是沈心茹自己住的地方,也就是陈三爷当初第一次和沈心茹共进晚餐的地方。 龙海升的威胁解除后,蕉爷允许沈心茹和吴妈搬回自己的房子住。 否则,沈心茹不吃不喝,郁郁寡欢,再这样下去,身体就垮了。 沈心茹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两人跑出窝铺区,搭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那个小院。 一推门,把吴妈吓坏了:“小姐?陈先生?” 沈心茹“嘘——”地一声,让吴妈不要大惊小怪。 吴妈能不害怕吗,陈三来了,那就是灾难来了,老太太还想多活两年呢。 沈心茹和陈三爷快步走入屋中。 吴妈慌不迭地跟在身后:“小姐,小姐,陈先生来,老爷知道吗?” 沈心茹一笑:“嗯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知道啊,还是不知道啊?” 沈心茹并不回答,拉着陈三爷的胳膊就冲进卧室。 吴妈想追过去再问,嘭地一声,门关上了。 吴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离开了。 屋内,四目相对,沈心茹痴痴地看着陈三爷,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突然一头扎入陈三爷怀中,两人紧紧搂在一起。 此生无声胜有声,无需表白,无需倾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陈三爷百感交集,拼命闻着沈心茹身上的气息,就像游子归乡,孤寂的灵魂,得到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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