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吗?”
“随便。”
滕存一抱了些画轴,到木台子上打开来看,徐岚转身先出去了。
徐岚的画,虽说是代替照相,却大多是风物,少有人像。与常见的传统国画不同,都相当写实。看了十几张,总算见到张人物,滕存一呆住了,是他的那位老祖宗。
“满意了?”周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滕存一默默地收好画轴,离开了保险库。
停车场,徐岚靠着揽胜,在看天上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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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4日,星期六,多云
戊戌年六月二十三,宜纳财、祭祀、作灶、除虫
忌开业、破土
泉州、厦门、龙海、漳州、东山、南澳、汕头、潮州。这是一趟完全超出滕存一想象的豪华之旅,豪车代步,随性慢游,住最高级的酒店,还有一张永远刷不爆的银行卡跟着。照片塞满了手机内存,拷出来,又快塞满了。
多数时候,徐岚只是默默的跟在滕存一身后,他对古迹山水并无太大的兴趣,也只有一些手工艺品和小吃能吸引他的注意。
在潮州转了两日后,徐岚问滕存一尽兴了没有。
“超出预期,非常满意。”滕存一正坐在广济桥的桥亭里向外张望。
“接下来呢?”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去。”
“你确定?”
“嗯。”滕存一已经开始后悔了。
结果,现在,他们便泡在了龙岩温泉度假区的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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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星期一,多云
泡了十天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徐岚倒是爽快,立马收拾行李回来。结果,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宅着。
总的来说,是一趟美好的旅途,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知足常乐。
今天收到龙飞跃的微信,他说要提早回来,问能不能寄宿。我告诉他我们住在徐岚的别墅,他说可以。想到再见面,总觉得有点尴尬,虽然我真的不希望龙飞跃就这么不再理睬我了,但是又实在想不出来该跟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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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1日,星期二,多云
戊戌年六月初七,宜打扫、理发、沐浴、安葬、成人礼、破土、迁坟
忌结婚、搬家、出行、开业、安门
一早,徐岚带着滕存一去火车站把龙飞跃接回来。
稍事准备之后,徐岚将两人带到天台的花园里。三人围坐在茶海边,都不说话。徐岚和滕存一喝着茶,龙飞跃只是不停的吃茶点,结果吃噎着了,也开始喝茶。
到了午饭时间,徐岚却突然说要出去一趟。直接跃下楼,开上车就走了,把两人晾在天台上。
“那个,我们也下去吧。”龙飞跃先开口了。
两人走到楼梯口,发现梯子已经收起来了。
“怎么下去?”龙飞跃问。
“我只知道二楼走廊里的那个开关。”滕存一弯下身去仔细摸索了一番,什么也没找到。
两人面面相觑,终于,都忍不住笑了。
两人笑到肚子痛,才停下来,只好又坐回茶海边。
“你姐姐怎么样了?”
“挺好的,多亏了周少爷请的心理医生,姐姐已经没事了,还开始上班了。”
“上班?”
“是啊,姐姐说想学手艺,周少爷就安排她到一家酒店学做广式点心,姐姐很喜欢。”
“你们到广州去了?”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周少爷跟你说过了呢,周少爷还把我阿妈也接过来了,帮忙安排了住处。”
“你姐姐的事情,我实在是……”
“不怪你啦,你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我明白,那是你有教养。姐姐不明白,想歪了,怎么能怪你呢。还好徐岚出面阻止,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呢。”
“你听说过抢婚吗?”龙飞跃打开了话匣。
“哈?!”
“现在是没有了啦,但在我阿妈年轻时候,偶然还是会发生的。一般也就是女儿和父母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就让两边的男方家庭自己争。结果,我阿妈的恋人那边输了,于是阿妈就嫁给了阿爸。在我出生后不久,阿妈的恋人有一天喝醉了,跑来把阿爸砍死了,自己也被抓去坐牢。那时候我还不到一岁,当然什么也不记得,姐姐却是目睹了一切。我的阿妠,那个,就是奶奶,生前的时候,总拿阿妈出气,也连累了姐姐。我们村里的小学只能上到三年级,再要上学,就只能去其他村子或是镇上,奶奶不让姐姐接着念,叫她呆在家里干农活。姐姐从小就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村里人在议论我们家。”
“徐岚说过,你姐姐是有心理偏差,但是算不上严重的疾病,是被人刻意引导了。”
“那个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
“徐岚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这些事情,他很少主动跟我说的。”
“我觉得可能是余老师啦。姐姐来这里以后,社交面很窄的,就是开始接受余老师的访问后,才开始变得不正常。而且我仔细回忆过,几乎可以肯定,我没有跟余老师说过我去你家的事情。”
两人都饿了,徐岚还没回来,只好接着吃茶点垫肚子。
“那个……,徐岚他……,他没想伤害你姐姐的。”
“你想多了,我觉得徐岚挺好的啦。就算姐姐有受到什么伤害,也赖不到徐岚身上。”
“你倒是想得开。”
“在我们苗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跟鬼神扯上关系。我小时候喜欢听故事,就缠着阿妠说这些事情,阿妠对阿妈和姐姐凶,对我却很好,跟我讲各种不同的鬼和神,讲跟鬼神打交道的手段和禁忌。当然,后来书读的多了,就渐渐不信了。节,一直在徐家后人中传抄,流传下来了。我这书是放在上海的,有可能是周鑫偷出来的,至于怎么落到徐蓓蓓手上,就搞不清楚了,只能等她醒了,再问。”
“哦,我想起来了,徐老师之前给的论文资料,有一篇唐传奇,你等一下。”滕存一跑去房里,拿出自己的电脑,找到之前的论文资料,给徐岚看。
徐岚看完,也并没有说什么。滕存一见徐岚不想说,也只好作罢。还觉得饿,便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徐岚坐了一会儿,出门翻上天台,喝茶去了。
大唐,龙朔元年,库木塔格沙漠。
商队自出了高昌,在沙漠里走了六天。扎马尔再也无法忍受干硬的面饼了,但是又不敢对自己跟随的商队下手。前天冒险杀了一只骆驼,连夜埋了,好不容易瞒了过去。骆驼也不能再杀了,否则商队就更走不出沙漠了,可是,在这里遇见其他商队的概率实在太低。“再等一天,如果还走不出去,就只能动手了。”他暗自算计着。
当夜,商队在一座沙丘下扎营。扎马尔实在太饿了,决定出去碰碰运气。翻过不知多少个沙丘,风送来了隐约的人声,循着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见到了一个汉人的营地,比他跟的那个阿拉伯商队豪华多了,搭了几顶帐篷。
扎马尔猫着腰溜进营地,刚绕过一个帐篷,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哪里来的孩子,没伤着吧。”还没等扎马尔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伏下身来,仔细地检查起扎马尔的身体了。定眼一看,是个身形魁梧的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穿着白色圆领衫,领没扣上,半翻了下来。在扎马尔想好该怎么办之前,那男子已经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帐篷。
“你叫什么名字,会说官话吗?”
“我叫扎马尔。”
“说得还不错嘛,你怎么一个人在沙漠里?”
“跟商队走散了。”
“真可怜,饿了吗?这有吃的,尽管吃。”
扎马尔看见一摞的面饼,实在提不起兴趣,倒是看见一个长颈壶,大约是装水的。
徐青见扎马尔的眼睛一直盯着水壶,便倒了一碗递过去。扎马尔一气喝了。徐青笑了,便将整个水壶推了过去。扎马尔也不客气,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直把一壶水都喝干了,竟还打了个嗝。
徐青见扎马尔并没有打算吃面饼,也就不劝了,接着问。
“看你的穿着,是大食人吗?”
“是。”
“我见过不少大食商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的绿眼睛呢,以前听说波斯人是有绿眼睛的。”
“以前是波斯人,被大食占了,就成大食人了。”
“所以也取了大食的名字?”
“我记事起就叫这个名字。”扎马尔只能胡乱应付着这个过分热情的唐人,一边暗自考虑着还要不要再回去原来的商队,毕竟,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去大唐。
“在沙漠里,很难找到你的商队的,要不然,你跟着我们一起,等到了沙州,也许能遇上你的商队。”
“他们要去高昌。”
“怎么?是要回去的吗?那就麻烦了,你走散了几日了。”
“三日。”
“嗨,追不上了。”徐青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虽然经历了沙漠里的暴晒,依然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双碧玉般的眸子,流转着动人的光泽,白色头巾下露出浅棕色的柔软发丝。“你今年几岁了?”
“二九。”
“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跟商队出来了?”
“家里没人了,只有这个商队肯收留我。”
“你的商队,大概是追不上了,你愿意跟我回大唐吗?”
“好。”
“我叫徐青,我还有个字,叫子蓝,青和蓝都是指同一种颜色,虽然没有你的眼睛这么漂亮,也是很雅致的颜色。以后,也给你取个唐人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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