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甫毕,全身上下并无伤口,只眉心处有一抹淡淡红痕的诸葛刚直挺挺颓然倒地。
西门柔仰天长叹:“你能断其铁拐、斩其生机却又不伤其皮肉,这一刀不仅是至大至刚,而且是刚极生柔、阴阳互济。我此来关东本欲向伱挑战,如今看来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江湖上有你这等人物,又岂有我西门柔的争雄之地?不如去休!”
说罢颓然转身便要离去。
“留步!”
身后忽有人高声呼唤。
西门柔听到这声音时便是一怔,转头望去,见一人正施展轻功飞掠而来。
来人却是已通过马空群的考验期,正式履任“万马堂”所属六部之“玄部”首座的萧别离。
他来到西门柔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施了一礼,口称:“二叔!”
西门柔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阿春?”
萧别离双手结了一个应是用来证明身份的奇特手势,笑道:“如今侄儿唤作‘萧别离’。”
西门柔冷哼道:“你们父子两个还是一样的臭毛病,堂堂正正地做自己不好吗?干嘛总要盖着张假脸、顶着个假名过活!”
萧别离这张伪装出来的面孔上现出生动的苦笑:“二叔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咱家这一脉世代相传的规矩,纵使父子亲人,彼此也不得以本来面目相见。”
西门柔哂道:“这算什么狗屁规矩?当初我便是看不惯这规矩,才没有学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我已有五六年没见过你们父子,你爹他如今可好?”
萧别离垂目黯然道:“我爹已为人所害,已遭不幸。”
“你说什么?”西门柔惊怒无比。
他虽然背离家门,却并未割断亲情,与年长自己十多岁的兄长感情犹深,当即一把抓住萧别离问道:“凶手是谁?”
萧别离答道:“白天羽。”
西门柔登时哑然,满腔怒火憋在胸中无从发泄,同时也知道侄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已投靠了‘万马堂’?”
萧别离道:“当初我爹在塞外被白天羽重伤,是在堂主的庇护下才逃脱白天羽的追杀,后来他伤重不治,也是堂主遣人将他的骨灰送到小侄手中。原本爹就留下遗命,要小侄入‘万马堂’效命,后来堂主又手刃白天羽替小侄报了杀父之仇,小侄也只有以这一世的忠心来报此大恩了。”
西门柔看了一眼与阿飞一起站在旁边,并未打扰他们叔侄叙话的马空群,沉默片刻后道:“恩怨分明,此正是大丈夫所为。而且以马堂主的武功,以他为主也不算辱没了你。我要走了,今后你当好自为之。”
萧别离急忙问道:“二叔打算去哪里?”
西门柔叹道:“今日见识了天地广阔,才晓得自己竟是井底之蛙。未免再丢人现眼,我将归隐山林,终生不提武事。”
萧别离心思转得极快,陪笑道:“二叔既要归隐,小侄也不敢阻拦。但远离中原的关外之地岂非正是归隐的最好所在,二叔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定居,也好令小侄早晚照顾略尽孝心。”
西门柔闻言便知侄子的心意,自己只比他年长十多岁,正当壮盛,哪里需要他照顾尽孝,他让自己留下,分明是想拉自己加入“万马堂”。
若是此战之前,他自是不肯屈居任何人之下,但此刻锐气已折,又想着兄长已亡,自己也无娶妻生子之念,西门家便只有侄儿这一线香烟,就近照顾一些也是作为长辈的本分,便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与此同时,远在西域的一间简陋石室内,一个身在室内亦戴着一顶斗笠、压低帽檐遮掩面目的黄衫男子,一个面容清癯的白袍老者,隔着一张摆满卷宗的巨大桌案相对而立。
他们之所以没有坐下,是因为这房间中根本没有座椅。作为此地的主人,那黄衫男子习惯了站着做事。他认为一个人只要坐下来,就会令自己的精神松弛,而一个人的精神若松弛,就容易造成错误。
所谓“客随主便”,主人如此,白袍老者作为客人也只能站立奉陪。
黄衫男子突然开口道:“此刻诸葛刚应该已经死了。”
白袍老者道:“你牺牲如此一个高手,只为试探马空群的虚实,值得吗?”
黄衫男子道:“一个能击败魔刀的人,哪怕是不完整的魔刀,也值得我如此重视。在诸葛刚身死之时,我派去藏在远处的几个人必然已借助从西洋来的‘千里镜’,看清了马空群出手的细节。等他们回来后,我会找来最优秀的画师,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当时的情形。如此一来,我便能对马空群的实力有一个最直观的了解。将来若与此人交手,最少可以保证八成以上的胜算。此正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白袍老者叹道:“上官金虹果然是上官金虹,任何人有了你这样一个敌人,都将是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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