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恋无罪

石破天温和一笑，说道”贝先生，好久不见。“ 贝海石大喜过望，说道”帮主，你终于回来了，来来来，坐下。属下有重大要事要告知帮主。“拉着他坐下，先是寒暄了几句，告知了这几个月他不在，长乐帮如何发展壮大，如何扩张地盘，全帮上下足足有两万多名帮众，长乐帮现在好生兴旺，是江湖上不容小觑的大帮了。 贝海石喜道”本帮每年一度，例于三月初三全帮大聚，总舵各香主、各地分舵舵主，都已来镇江聚会，商讨帮中要务。帮主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段时间那铜牌重现江湖，本帮兄弟动辄莫名失踪，帮中人心惶惶，属下无能，此事尚未解决。不知那赏善罚恶二使，帮主路上可曾遇到？“ 贝海石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最担心的就是你大哥二哥，张三李四这两个魔头来灭门了。 石破天笑道”我大哥二哥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好了，贝先生。“ 贝海石这才松了一口气，得到石破天亲口承认，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只要不是石破天在背后指使，相信多半能再一次靠着他的庇佑，长乐帮又能就此逍遥法外了。 石破天笑道”贝先生，这次我来。是要辞去帮主的位置，长乐帮的帮主还是你来做吧。“ 贝海石大惊，心想我做不做帮主不过是个虚名，反正实际掌权人是我。但是要是石破天不做这个帮主，只怕连长乐帮都要不复存在了。这就好比现代生活里，某些人对你特别好，说着要让你当法人一样，你愿意当你就当呗。反正出了事你背黑锅就对了。 石破天摇摇头，说道”贝先生，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帮主，你不用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贝海石见狗哥态度如此强硬，根本想不到他是为了跟阿绣逍遥快活，闯荡江湖。还以为是他对自己有所不满，否则哪个正常人，会舍得放弃有权有势的长乐帮帮主之位呢？ 贝海石还在苦苦挽留，那里狗哥已经抱拳拱手，朝着门外走去了。 刚出门，云追月、黄杨、小六子惊得下巴都掉出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贝大夫，长乐帮的首席军师妙手回春贝海石，竟然苦苦哀求这个他们刚认识的傻小子石破天？ 贝海石一咬牙，说道”帮主，我同意你离开。但是请你先待上几天，众位兄弟十分想念你，打从心底里感激你为了大家慷慨就义，消除大难。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贝海石留不住你，众位兄弟你也不打算再看最后一眼吗？“ 石破天这才站住了，心想也是，这马上见不到了，吃顿饭再走也是人之常情，这才勉强答应再当一天的帮主。贝海石心下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反正能石破天多待一刻就是一刻的安全。正好这几天人心惶惶，主要骨干和头目们早就集中在了总舵附近，贝海石赶紧去叫内三堂、外五堂的堂主和弟兄们，还有各分舵的负责人，火速赶来，约定明天中午给石破天开帮主卸任大会。 贝海石朝石破天行了一礼，说道”属下告别，帮主早点歇息吧。“说罢赶紧离开去叫人了。 石破天点点头，这才走了过去。 云追月早就吓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了。他不仅得罪了这长乐帮的帮主，还收了他二两银子的黑钱，甚至还想把他卖去挖煤。这还不给他剥皮抽筋了？ 黄杨更是吓得失禁，他不仅咒骂，还威胁这位帮主。他不得被送去受长乐天刑？ 他二人突然想起来，上一任长乐帮帮主好像就是个年轻人，而且残忍好杀，最喜欢折磨别人为乐，帮众欠稍有过错就是重重惩戒，为此很多帮众一听到帮主喊自己，就吓得魂不附体，人人自危。 他二人只不过是长乐帮最基层的小喽啰，得罪这个魔头，还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二人吓得在心里连遗言都想好了，下辈子再也不坑人了。 石破天只是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走了过来，他二人就吓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石破天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这二人被拍的浑身发软，黄杨更是极度害怕又不敢尖叫，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小六子虽然也害怕，但他不知道帮主的可怕，再说也没有得罪他。所以小六子只是紧张，却不怎么畏之如虎。 阿绣早就在心里笑的前仰后合，这二人前拒而后恭，变脸之快，实在是好笑。 阿绣笑道“云兄，黄兄。怎么不提点提点石大哥了？” 云追月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小人哪有这个资格。我吃猪食迷了眼，有眼不识泰山，我。” 黄杨哆哆嗦嗦的说“帮，帮主。小人家里还有七十老母，三岁的孩子，您大人大量，把我当个玩笑放了吧。一切都是他云追月出的主意，和我无关啊” 云追月骂道“呸，忘恩负义的贱骨头，老子瞎了眼了跟你一起。” 其实他们还没来得及把石破天卖去挖煤，二人只不过被帮主残忍好杀的恶名吓得思维混乱，再加上做贼心虚，这才以为是事情败露，东窗事发了。 石破天温和笑道“你们怕什么。来人，请这两位兄弟喝茶，等会送二位兄弟上路。” 二人抖的更厉害了，心想他越是客气，越是变着法的折磨他们，只怕这茶是毒茶，上的也是阴间的黄泉路！ 阿绣心思灵巧，早就对这二人有所戒备。此时心念一动，看看一旁正常的小六子，再看看这二人一副心里有鬼的心虚样子，当即明白了这二人是想做坏事，怕被帮主报复，所以吓破了胆。 阿绣笑道“两位兄弟，走吧。”特意用上内力摁住了两个人的肩头，强行拉着他二人往外走。两人不敢回头，只当他也是帮主的爪牙奉命行事，要让自己受尽苦楚。 石破天不明所以，只是笑着说“你们先走吧。李六兄弟，你先到门口等我，我送你出去，免得护卫为难你。” 李六从没听说过前帮主的凶名在外，只当这位石破天帮主礼贤下士，对他也是客客气气，是位大大的好人。大喜过望的说道“帮主，小人不想走，那个，俺知道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比皇帝还忙。拜托您老人家，给俺在这谋个差事行吗？” 石破天心想，反正也就最后一天的帮主了，就当顺手做件好事，点头答应了。 李六大喜，就要跪下磕头，石破天赶紧扶着他起来，说道“万万不可，李六兄弟，这样吧，你随便走走，看到有什么喜欢的工作，我让贝先生安排你入职。” 石破天挥了挥手叫人，让两个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免得有人跟小六子为难。 李六心满意足，连连称呼石破天为恩公，尊敬的离开了。心想这回遇上好人了，长乐帮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得了帮主的命令，腰杆子难得挺直了一回，十分硬气的走着。他一个客栈跑腿的，哪见过长乐帮的繁华？ 这里面还分好多个区域，有帮主，堂主，头目落脚的卧室。还有伙房，厨房，议事厅，和好多训练营地，大量帮众不间断的在训练，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事。 不断有来来往往的巡逻仪仗队，看他面生的很前来质问，后面两个护卫都上前解释，是帮主给的权利，这才放他通行。 他左看看，右瞧瞧，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心想就是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他也没去过好地方，这次无疑是大开眼界了。 古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今有他李六进长乐帮，那真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六子心满意足的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想着以后在长乐帮踏踏实实的勤奋努力，做大做强，他李六未必一辈子都是底层人！在一起六年的青梅竹马，他也有胆子提亲了！ 就在他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的时候。 突然，他听到一间房子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一阵阵的，十分压抑克制，又透露着极大的欢愉，但凡是上了岁数的男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名头，都不会去打扰别人的好事。 可李六虽然二十四岁了，至今仍是守身如玉，虽然有个漂亮的青梅竹马女朋友，但是一直有点瞧不起他见了谁都讨好卑微的样子，说白了，就是嫌他穷，没本事。 感情也有，毕竟六年的相处，放别人身上，孩子都三岁了。可女方觉得男人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李六至今还在客栈的集体宿舍，和一群汗臭味的男人挤在一起。 所以迟迟没有嫁他，两人虽然都挺喜欢彼此，也有过很多开心的回忆，让人脸红心跳的瞬间，都挺在乎彼此。 但始终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卡住了，女方母亲说的彩礼200两银子，外加一头牛。李六父母早逝，一个人独活。那点跑堂送外卖的工资，他要是单身汉也够用了。 可他还有一个六年的女朋友，光是送礼物，买点好的首饰，都花了个七七八八。从哪里攒出来200两银子？ 可女方母亲还有一个小儿子要娶媳妇，也就是女方弟弟，李六未来的小舅子。这总不能嫁了女儿，儿子单身吧？所以必须要李六拿出来，才能让女儿过门。 这也是李六为什么辛辛苦苦，打破头也要钻进长乐帮的原因。他听同村的人说这长乐帮，光是一个低级帮众，一年下来都有四、五百两的收入，绝对是够了。 李六本来还阳光灿烂的笑脸，听清楚了那个莺婉婉转的声音之后，突然就阴沉了下去。他颤抖的走近，每一步都迈的无比沉重。 他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作响，就像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过年带他去看过的庙会演戏，人家敲鼓的时候也是这样咚咚咚的，人又多，那个春节可热闹了。 可是他现在只觉得大热天如坠冰窟。 他四肢无力，手脚发凉，不敢置信的听着这缠绵悱恻的声音。 他不敢想象，也不敢面对，那声音的主人，不会是失踪了几天的？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全身越来越烫，紧张的涨红了脸，拳头绷紧了，攥出了血都没意识到。 后面的两个护卫见多识广，早就猜到了，对视一眼只觉得大事不妙，这可是狮威堂香主陈冲之的地盘！除了他本人谁敢乱来？ 一个护卫等着看他笑话，故意不说。 另一个护卫多少有点良知，赶紧去叫帮主过来，免得出大事。 李六呆滞空洞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门口，他现在就在门外，每一道声音都清清楚楚的传入他耳朵里，就像是炸雷一样在他活了二十四年的脑子里炸开。 他只觉得天崩地裂，只觉得热血上涌，只觉得老子今天要杀人！ 六年。 人的一生有几个六年？ 有几个和心爱之人一起度过的六年？ 有些人觉得六年很短，一晃就中年了。 有些人觉得六年很长，来不及悼念青春。 有些人还没开始享受人生呢，就背上了房贷车贷学贷彩礼贷。 有些人舒舒服服的玩了六年，发现先苦不一定后甜，但是先甜一定就甜了。 李六的六年，都为了一个目标活着。 那200两，那一头牛压死了他。他所寄予了全部人生所有希望的，只是想和青梅竹马，结婚生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他能带着老婆孩子在母亲坟头磕头，然后泪流满面的说，娘，你在地下有知，可以放心了，孩儿有后，没有断了香火。 他一个普通人，所希望的完美人生，也只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已。 所期待的也不过是万家灯火中，有一家是属于自己的，有一盏灯只为了他亮起。 他二十四年的人生，就像湖面上的剪影一样，被无情的时光切割的斑驳而琐碎。现在想想，快乐的时光，除了和父母过年一起看唱大戏的。 就剩下青梅竹马笑着给自己倒酒，两个人畅谈未来，陪伴自己六年的女朋友温柔的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觉得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卑微，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 他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又如何？ 他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又如何？ 他在别人面前当孙子，处处掣肘，被欺负被辱骂被殴打，被客人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也只能陪着笑道歉的时候。 唯一支撑着他还能站着的。 就是希望。 美好的希望，有一个家的希望。 他现在的痛苦，只是为了更美好的将来，至少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觉得苦。那些脏活累活，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活，他甘之如饴。 怎么会有人天生就是来吃苦的呢？ 怎么会有人的苦是吃不完的呢？ 他才二十四岁，他只是想活着，他有什么罪？ 直到今天，他听见了这叫声。 他觉得自己的人已经死了。 那希望已经破灭。 他默默的瘫软在地上，流着血泪，已经茫然无措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靠着心底里升腾起来的，无穷无尽的怒火和不甘心，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想敲开那扇门。 那一扇遮羞布一样的大门。 门外有人活的卑微，痛苦的快要死了。 门内却春光明媚，有人肆意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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