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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1

吟曲</p>

老媪与彤彤于谨府歇息一宿,次日醒来欲离府。两人刚出房门,一仆人拦路拜道:“二位,我家公子有言让小人传达。”</p>

老媪道:“贵公子所谓何事?”</p>

只见那仆人年有四十,言行庄重,彬彬有礼,便是谨府管家善德。善德缓声道:“我家公子出门前言道‘此次出门为二位办事,晚些便回,让二位在府上等候’。”</p>

彤彤忙道:“他是不是帮我们去找牧野师叔了?”</p>

善德吞吐道:“哦…哦,对,对!我家公子出门时说要去找一个什么什么人,还说这个人行居不定,不知能相遇否,特叫二位安心等候。”</p>

老媪心道:“谨家府上的人与我素未相识,谨公子怎么知道我在找人,真是奇怪。”</p>

彤彤又道:“我师叔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难道他也住在这岳阳城里?”</p>

善德道:“牧野高人,闻名天下,孰人不知。敢问二位与高人是何关系?待我家公子回来也好转告。”</p>

老媪道:“待你家公子回来,老身自当告知。”</p>

善德道:“甚好甚好,便请二位回房歇息,我家老爷操劳政事,无暇招待贵客,望二位海涵。”</p>

老媪心道:“牧野师叔隐居已久,我与彤彤势单力薄,寻找师叔如大海捞针,沧海觅粟。若谨公子找到师叔,牧野师叔定能打开后洞石门,宋青云便可救。”</p>

一想至此,老媪微露婉容。忽心念一闪:“我出陵已有数日,或许宋青云早已饿死洞中,找到师叔又有何用?”心头不觉暗自伤感。</p>

“闻师父曽言‘陵中石洞皆生苔藓’,若真如此,宋青云以此为食,尚许有幸存活。”心念至此,老媪心下稍宽。</p>

于是向仆人道:“谨公子有情有义,曾有恩于老身,老身怎可不辞而别,多谢公子厚爱,老身安心等候便是。”</p>

善德邀请老媪入膳房,又叫人上了酒菜,三人共饮。</p>

谨年峰出城游乐,黄昏而归。</p>

谨文钦闻老媪尚未离府,令善德召谨年峰前来寻话,二人一同入后书房。谨年峰向谨文钦道:“父亲急召孩儿来所为何事?”</p>

谨文钦道:“昨日为父言训,你为何不听?”</p>

谨年峰道:“孩儿不知?”</p>

谨文钦道:“昨日叮嘱‘今日让那老媪离开谨府’,难道都忘了不成?那老媪乃管竹陵中人,如今江湖为夺陵中秘笈明争暗斗,若那些名门正派得知谨府藏匿‘秘笈传人’,这岳阳城以后就不太平了。”</p>

谨年峰低声道:“孩儿让父亲担忧了。孩儿有一事相求,望父亲成全。”</p>

谨文钦道:“除了老媪之事,其它请求,没有为父做不到的。”</p>

谨年峰道:“我要把老媪留下来,孩儿还要与她完婚,望父亲成全。”</p>

谨文钦闻其言,不禁火上眉梢,破口大骂:“混账东西,那老妇一身邪气暂且不言,你血气方刚、风华正茂,欲娶一位耄耋老人为妻,如此龌蹉之念,不怕被天下人耻笑?真是丢尽我谨府的脸!”</p>

谨年峰跪地拜道:“父亲莫怪孩儿,那婆婆可不是什么老妇,她易了容,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于是把那晚自己如何偷窥,又如何发现老媪易容之事皆续了出来。</p>

谨文钦怒道:“休来骗我!”</p>

善德道:“大人,公子所言并无情理,大人不妨召那老妇前来,当面卸容,是人是鬼,一目了然。倘若正如公子所言,此乃大喜之事,大人理应答允。”</p>

谨文钦道:“也罢!如那老媪使易容术之事为实,我便派人打听其家门,送上贺礼,为你完婚。”</p>

谨年峰心头甚喜,急忙扣头拜谢。善德道:“今日小人前去拜门,老媪欲离谨府,小人施计才将其暂留,得知此二人前来却是为寻找‘牧野神人’,还称神人为‘师叔’,小人问其原委,老媪言‘待公子至,便告知’。”</p>

谨文钦道:“传闻‘牧野神人’隐居洞庭湖畔,寻到此人比登天还难,老媪既来寻人,必不久留,我看完婚之事咱们再做商议。”</p>

谨年峰道:“若那姑娘离开,孩儿也随她去。”</p>

谨文钦道:“男儿何惧无妻!为儿女情长而弃宏图伟业,乃懦夫之举,古有项王、李隆基之鉴,你还想重蹈覆辙不成?”</p>

谨年峰道:“孩儿一介书生,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人生如朝露,苦短无常,能得一知己,死亦足矣!父亲哪知子期与伯牙之乐乎!”</p>

善德道:“小人有一计,可留下老媪。”</p>

谨年峰急道:“还不速速道来。”</p>

善德道:“那牧野神人隐居已久,无人知晓,公子需言‘此人早已仙逝’,此事便成。”</p>

谨年峰大喜,急出门唤人约老媪于府中荷亭相见。</p>

老媪与女童赴荷亭,谨文钦已叫人备好酒菜,老媪一一拜见,几人共饮。谨年峰见老媪双眉紧锁、闷闷不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低声道:“近日让前辈受苦,晚辈心痛至极。”</p>

老媪道:“谨公子待老身不薄,老身无以为谢,只是心中之忧,不能排遣,无心欢饮,望见谅。”</p>

谨年峰道:“江湖传闻,二位此次前来,便是寻找牧野神人,晚辈今日打听,那牧野神人隐居洞庭湖畔,仙逝多年,前辈节哀。”</p>

老媪闻牧野神人已死,潸然泪下,不能言语。谨文钦道:“前辈如此伤感,心中另有他事?”</p>

女童道:“牧野师叔死了,青云哥哥也活不了了。”便也大哭起来。</p>

谨文钦道:“‘青云哥哥’是谁?若有难处,请前辈尽言,只要我谨文钦能办到,在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老媪呜咽道:“我一弟子不幸被困陵中石洞,破洞之法只有牧野师叔知晓,如今牧野师叔仙逝,老身弟子不能救出,不甚伤感。”</p>

谨文钦道:“此事不难,这岳阳城中有几位高人娴熟爆破之法,这几位高人善用药引、火药,别说石洞,即便铜墙铁壁,也不在话下。只是这几人常年行走江湖,寻找需要时日,在下江湖朋友甚多,前辈只需在府上安心休歇,不过几日,便能寻来。”</p>

老媪心道:“我久未涉足江湖,无亲无故,如此囧境,又可奈何”,于是道:“此大恩大德,老身无以回报。”</p>

善德向谨文钦低声道:“现可让其摘下面皮,以明真相。”</p>

谨文钦道:“在下向来刚正不阿,真诚待友,但您老人家却有隐瞒在下之处,在下心有不平。”</p>

老媪道:“请谨大人明示。”</p>

谨文钦道:“传闻守陵者乃创陵始祖王真人第十一代弟子杨氏,杨氏正值花信年华。前辈敬称牧野神人为师叔,牧野神人年有九十,前辈已至耄耋,如此相称岂不乱了辈分?再言管竹陵向来不收俗家子弟,如今陵中仅有杨氏而已,前辈自称管竹陵弟子,岂不自相矛盾?前辈不是欺瞒在下,那又是什么?”</p>

老媪暗忖:“我易容已有十余年,彤彤一直以‘婆婆’相称,今日揭下面皮,得知我竟是与她同辈,岂不怨恨?但此事总会有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之日,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况且谨大人为人忠义耿直,让人佩服,自己如此欺瞒,与江湖绿林又有什么分别?”</p>

于是老媪缓缓起身,拱手拜道:“晚辈无礼,欺骗了大人,请大人恕罪。”</p>

彤彤只觉恍如隔世,平日婆婆声音沙哑,如今声线燕语莺声、珠圆玉润,恰似二十来岁的少女。彤彤惊道:“婆婆,怎么您声音变了?”</p>

婆婆道:“彤彤,往后别叫‘婆婆’,怪难受,叫‘姐姐’吧。”</p>

老媪左手挠上额面,慢慢剥下脸上面皮。</p>

众人大惊,原来这老媪竟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少女,娉婷秀雅,美艳绝伦。</p>

彤彤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哭道:“你不是我婆婆!我婆婆老了,还需要彤彤照顾,我婆婆在哪?你快带我去见婆婆,呜呜…。”</p>

少女见其悲伤,急抱于胸前,道:“对不起,姐姐为遵从祖师遗训,隐姓埋名,欺骗了彤彤,‘婆婆’便是‘姐姐’,‘姐姐’便是‘婆婆’,往后彤彤叫我‘杨姐姐’吧。”</p>

彤彤忽觉面前这人少了些严厉,多了些温暖。</p>

谨文钦暗道:“传闻管竹陵人间宝地,此女更是‘江南一绝’。”</p>

于是道:“老朽对王真人敬仰万分,可惜真人高风建骨,不得一见,实为遗憾。今日有幸与姑娘相会,了却老朽心愿。杨姑娘光临谨府,老朽欢喜至极,犬子对姑娘甚是仰慕,倘若姑娘不弃,你二人共结连理,不知姑娘愿否?”</p>

谨年峰闻父亲提亲,心头一惊,满脸骚红,道:“姑娘乃世间奇人,我一介书生,哪能相配?”</p>

姑娘道:“多谢谨大人,贵公子才艺双绝,小女不敢高攀,再言小女心有所属,恕难从命。” 谨文钦道:“既如此,老朽为姑娘献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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