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那漠然的眼中忽地闪过着急的色彩。她捏着冻得发紫的手,却又不知怎么办。</p>
“山公子为人,缺了令尊的识度。”左灵美目微眯。“洛阳城里,陛下都需给世家三分敬重,山公子倒是反其道行之。山公子执意如此,邀月阁容不下你。”</p>
左灵观察着山近的表现。</p>
山近笑道:“士者当以节为先,小节不拘,大节不折。屈节处世,岂能苟同?近一介素衣,只求不染浊秽。”说罢,他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山某告辞。”</p>
走邀月阁的办法是行不通了,虽然面上洒脱,却不免心中苦笑。</p>
他正要推门而去,左灵却悠悠道:“山公子为人,左灵知矣。不过若是山公子就此离去,岂不是不担任何责任?今日之事,山公子得已脱身,是以邀月阁琴师的名义相保。现在甩手离去,可称君子?灵有一赌,山公子如若成,则来去自如,邀月阁愿出高价相留;如若不成,山公子需任由邀月阁驱驰十年,期间不得反悔。不知山公子可敢应赌?”</p>
山近心中一动,回问:“总管所赌为何?”</p>
“山公子若要任琴师,当然以能力为先,否则难以服众。来年夏初,邀月阁会再选倌人。倘若山公子能调教出魁首,山公子便赢。反之则负。至于山公子选取的弟子,由邀月阁抉择。”</p>
“魁首……所需为何?”</p>
“技艺与容貌双全。当然,这不会为难山公子,山公子只需负责技艺,至于容貌和礼仪,邀月阁自会培养。不过……”左灵顿了下,“既然山公子如此袒护这丫头,那便收她作为弟子,以此为证,自然有说服力。”</p>
山近一愣,随即喜上心头。他当然知道这是左灵故意给他出难题。对于自己的能力山近当然是有信心的,况且,无论此赌成败与否,他都无所谓,他只想待在邀月阁,然后等到那个机会。</p>
假意思量后,他开口道:“好,那便依左总……”</p>
“总管,红雨愚笨,不识音律。红雨恳求总管另择他人,莫拖累山公子……”</p>
红雨跪在山近身旁,深深叩首于地,孱弱的声音就像是风中残烛。</p>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摆脱下人的身份,顺理成章当上倌人的途径。可她选择放弃。左灵在为难山近,她又何尝不知。</p>
她瘦削的背影呈现在山近和左灵的面前,凌乱的发丝铺洒在地上。左灵似是有些意外,指尖在桌面上敲动两次:“你叫红雨?”</p>
“回总管,是。”</p>
“过来。”</p>
红雨不敢抬头,跪着缓缓爬到左灵座前。</p>
“抬头。”</p>
红雨抬起头,那双沉寂的眸子低垂在睫毛下。左灵细细端着这丫头的脸,忽是浅笑。“底子还不错。山公子,我先前所言,可有异议?”</p>
山近目光扫过红雨,他点头:“依左总管之言便可。”</p>
“那便这般。”左灵拢手,抚上红雨的发背。“明日起即去习礼,今夜我会挑一间房间给你,打扮地好些。”</p>
“你二人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片刻。”</p>
左灵离开了。</p>
红雨仍是跪在那里,她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自苓叶过后,再未有这般感触萌生。偏是这只一面之缘的少年未有任何缘由便如此……红雨眼前模糊,心中升起不知何名的悸动,如同潮水般层层迭起。</p>
看着跪在那里的红雨,山近没由来地心中一疼。他当然知道红雨是什么想法。</p>
他选择帮这个少女最后一把。只谈自己的能力,他当然自信无疑。他只是害怕,害怕不必要的羁绊。如今的他早就看淡一切。此行,已是一无所有。</p>
他问心无愧。</p>
“你叫红雨,对么?”</p>
红雨痴痴地看着他,眼角忽地淌下泪来,回问道:“山公子,红雨一事相问,可否为红雨解惑?”</p>
“何事?”</p>
“公子为何要……站出来?”</p>
闻言,山近笑了:“我本寻公义而来,不为违心。这世间的道理早就不堪,可我相信有解。”</p>
公义。</p>
原来还有人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立心。</p>
她不再迟疑,向着山近磕了整整三个响头。</p>
“弟子红雨,拜见师父。”</p>
……</p>
“总管,你要我找来的。”</p>
左灵接下那纸契约,上面正是红雨的信息。目光掠过红雨的身世一栏时,她不免露出了意外的神色。</p>
“原来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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