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遥不解：“为何要去那穷酸小城？”
舟无渡轻声说：“有舞狮节。”
楚司遥眼睛亮了一亮：“是吗？为了这东西出沧州多不安全，不如请那些舞狮的班子来沧州演上一演。”
舟无渡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若无其事地咽下：“楚公子说的是，是舟某愚钝了。”
楚司遥并未察觉他话语里自称的改变，还惦念着他的大师父，闷闷不乐道：“说起来，我师父也喜欢檀州。”
舟无渡脑中的紧绷弦一下子断裂，一切不合理之处在这一刻串了起来，他眼里一瞬间迸射出奇异的光。
落在楚司遥眼里，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人突然回光返照了一样，他默默后退了半步。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师父没说。”
“……他从何处来？”
“师父没说啊。”
“年龄。”
“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说过。”
“……”舟无渡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几乎不抱期待地问，“他为什么来孤月门？”
楚司遥这次却答了：
“哦，他说他来等一个故人。”
“你师父……他住哪里？”
舟无渡的声音在抖。
楚司遥觉得他的大师父跟二师父曾经可能认识，毕竟这两人提到、看到对方时的状态都有点疯。
比如现在，他就发现舟无渡的眼眶通红，手上的伤也因为攥拳的动作再次崩开，鲜血淋漓的。
楚司遥又默默后退了半步，回答了舟无渡的问题：“理论上来说，大师父应该是住在竹苑，但——”
但大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十有八九在那找不到他。
楚司遥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因为舟无渡已经飞远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家竹苑在哪啊？”楚司遥看着舟无渡奔去的方向，迷惑地挠了挠头。
舟无渡当然无法回答他，他已经动用了全身内力使出轻功，如离弦之箭朝竹苑的方向飞去。
夜风吹过，竹叶发出窸窣的声响，却显得夜更静了。
静得舟无渡心里发慌。
清静雅致的小院安安稳稳地伫立在竹林尽头，溪水半绕。
上辈子……那个人喜欢在这边听着竹叶被风吹出的沙沙声午睡，偶尔也会来这写一幅字作一幅画。后来……他以“舟无渡”的身份在这边缠着那个人闹了一场，那个人便再不肯踏足此处了。
舟无渡越是走近，脑子里的思绪便越混乱，纷杂，胆怯，畏惧。
他走到廊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屋里黑沉沉的，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个人不在。
舟无渡感觉自己的手又开始痉挛了，伤口处的筋脉皮肉好像在一突一突地跳，吵得他心烦。
他面无表情地折断了那只不听话的手的腕骨。
安静了。
他想。
舟无渡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掏出火折子，开始去点屋内的蜡烛，一边点一边数。
一共十三支。
十三支点完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室内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就连那十三根蜡烛都是崭新的。
舟无渡在摇曳的烛火中产生了耳鸣，他恍惚地想，他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他是真的来到了楚家、见到了那个黑衣青年吗？
又或许连上辈子也是假的……人怎么会有三辈子，怎么可能呢……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拜神教，没有假冒时观雪，没有人陪他一起看雪，一起看檀州的月，那个人是他的臆想、他的自欺欺人。其实他还在极乐宗的地牢里，这一切都是他在经历酷刑后，为了逃避痛苦做的光怪陆离的梦。
只要死了，梦就能醒了。
舟无渡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能纾解心痛的办法。
他抽出长刀，正要动手，却被一个人狠狠踹翻在地。
“老子他妈花了两百积分换的，你敢死一个试试？”
“……”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那个清瘦的黑色身影逆着月光低头看他。
舟无渡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好像非常非常、非常、生气，比在楚司遥别苑门口没认出他时还要生气。
“我……”舟无渡大梦初醒地把刀扔开，慌忙道，“什么……”
司遥冷着脸蹲下，擦去他脸上冰凉的泪：“你说呢？”
舟无渡颤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司遥什么也没说，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干他脸上的水渍，然后轻轻打了他一巴掌。
说打可能不准确，因为太轻了，更像是带着怒意的抚摸。
司遥吻了一下他的眉心，轻骂：“傻子。”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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