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南十七岁那年,其父去县里赶集,碰到一纨绔公子在县道上驾马而来,其父闪避不开,被马蹄踏断了一条腿,那纨绔公子勒住马头,转身对着地上老头叫嚣着:“你这老头怎么如此不长眼,挡了本公子的去路。”说着又赏给老头一马鞭,后扬长而去。路人无人敢管。按天曌王朝律法规定除有紧急军政要务,任何闲人不准在集市等人烟密集的道路上驾马。而那纨绔公子却有恃无恐,后来才得知,那是县太爷的公子,其嚣张跋扈也是在整个县城众所周知,遂其行事也无人敢问津,老头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了。
老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腿伤渐渐好了,虽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也没什么大碍了。但其心里有病根啊,心中一直为此事憋了一口气,终日闷闷不乐,终于,过了没几个月便病倒在床。本来就挺贫苦的家庭就更加雪上加霜,为给老头治病也花光了家里的积蓄,靠着那两亩薄田哪能支撑的住,老头自己也说:“治什么治,死了一了百了。”家里也实在拿不出钱来给老头治病了,只得看着老头终日躺在床上。
眼看着路南其兄路北年龄渐大,早就到了成家的年龄,却被这个家拖累的找不到婆娘,后来村人看其可怜,村里的媒婆废了老鼻子劲从十里八村外才打听到,有一户人家,男人早逝,寡妇拉扯着一闺女拉扯到二十五六岁,因家里贫穷,女子模样又太过一般,过了成家的年龄仍旧没有嫁的出去,媒婆费尽了口舌说通了那寡妇将那女子嫁给了路北,连酒席都没办就嫁了过来。那女子也过惯了穷日子,没有嫌弃什么,踏踏实实待了下来。老头一家人虽对媒婆感恩戴德,但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感谢人家,只能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媒婆也心善,就当自己积善行德了。
路南大哥成家这年,路南十九岁,因大儿子要成家老头不得不把那间积攒了多年才垒起来的稍微有点样子的瓦房以及两亩薄田给了大儿子。自己和二儿子弄了些茅草烂泥的在一块空地搭了间茅草房住。
路北娶了媳妇,有那两亩薄田,婆娘会点女红,倒是能维持着日子,所以路北也经常会往老头兄弟这边送点粮食。而路南呢,整日无所事事,没事就在村头晃荡,河里洗个澡,林子里睡个觉,这家偷个瓜,那家摸个鸡蛋,有时还会偷看哪家女人洗澡,被其男人撵的满街跑。所以,路南和他老实本分的大哥相比,在村里的名声差的远了,有些村民有时就会议论纷纷,“这路小二年龄也不小了,也能干些体力活了,他爹还那个样,整天的还游手好闲,真是没心没肺。”
有时,村民会两天看不到路南的影子,也不知道他跑哪晃荡去了,每次这时候,基本上他都会交代大哥几句照看着老头,自己要出去两天,他大哥也只知道他去了几十里外的县城,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其实他确实也没有干什么,他只是有时会蹲在县城某个酒楼的门口听着酒楼里的说书人说着江湖上的故事心神向往,有时又会路过县衙门时恶狠狠的往里看上两眼又垂头丧气的走开,甚至有时饿的狠了就捡起路边不知哪个不把馒头当粮食的有钱人家丢的半个馒头啃上几口,晚上回不了村子就在县城找个旮旯躺在地上凑合一晚。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点什么。
但是他似乎也并不像村民想的那样没心没肺。有次他在酒楼门口蹲着听书,看到几个醉酒男子在调戏那个说书的琵琶女,他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自然是被人暴揍了一顿,事后那女子胆怯的看了地上的他两眼,什么也没敢说,扭头走了,他也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有时他会抱着不知从谁地里偷的瓜从谁果园摘的桃鬼鬼祟祟的去村里无人问津的王瞎子家里,陪着这瞎子乐乐呵呵的聊着天。有次,不知是谁发现了村外的河边漂着一具不知从哪冲来的然后被水草缠住的女尸,引来村民的围观,却无人敢上前,是他跳了下去抱了上来,后来官府来人像模像样的查了好一阵子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大摇大摆的走了,又是他背着这女尸来到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挖了个大坑,将她埋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每天想些什么,他大哥或许理解一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路南冒着雨急匆匆的冲进了那间草房,把怀里的玉米和鸡蛋拿下来,冲着床上的老头叫了一声:“老头,今天给你玉米炒鸡蛋。”
按以往来说老头都会应一声,这次却没有动静,路南又叫了一声:“老头,给你说话呢。”
又没得到回应。路南感觉不对劲,晃悠悠的来到床边晃了晃老头:“喂,老头。”却感觉到老头的身体已经冰凉,他不可置信的把手放在老头的鼻子下测了测鼻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路南在路上徘徊了好一阵,终于还是敲响了他大哥的门,路北把他让进屋子,他坐在凳子上,双手抓紧衣服,犹豫了又犹豫,说道:“大哥,咱爹现在也走了,在这村子里我也没甚牵挂了,我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他大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木讷地说了几个字:“好,依你。”
次日,路南从茅草房中爬起来,拿起那柄已经像模像样的木剑,挎在了腰间。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跟大哥大嫂告别了,就这么走了吧。
他腰挎木剑,衣衫褴褛,身在晨光下,走的坚定而果决,胸中有猛虎,不啸出声难有痛快。
其兄匆匆忙忙跑到茅草房,发现里面人去楼空,又狂奔着朝村头冲去,看到一个看了二十年却依然看不够的身影往远处走着,路北背对朝阳湿了眼眶,对着远去的身影艰难的挥了挥手。
“小南,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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