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李荣泽整装待发,用衣服包着十几根金条,带着一万多现金,通知书和资料放在最外侧,装在一个最烂的书包里。</p>
母亲几次三番手拿剪刀,要帮他改头换面,都被李荣泽坚定地拒绝了。</p>
顶着野蛮生长的头发,一件满是小球的混纺短袖,搭配军绿色补丁长裤和母亲牌爱心胶鞋,一个拾荒人的形象新鲜出炉。</p>
李荣泽看着母亲和姐姐哭红的双眼,他也跟着伤感。</p>
儿行千里,母亲的不舍与担忧,化作一件一件的行李,白辣椒、大蒜辣酱、萝卜条,还有大奶奶拿过的腊肉等等大瓶小罐,母亲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外面用一个洗干净的化肥袋装着。</p>
跟两家人逐个告别,唯独抱着大奶奶,在她耳边大声说:“奶奶,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从京都给您带好吃的。”</p>
看着李荣泽要走,王淑文牵着儿子的手,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李荣泽很烦,他担心眼泪会喷薄而出。</p>
“妈,您别太辛苦了,反正请人了,可千万别跟国哥客气,就当生产队的驴子使唤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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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荣泽想起记忆里母亲憔悴的模样,话音未落,抑制不住地出了颤音,红了眼眶。</p>
狠心把手抽出来,转身跳到车后座,拍了下谢赞国的肩膀,头也不敢回,嘶哑着说道:“走吧,国哥!”</p>
姐姐李雨分明看到,要强的弟弟,脸颊上已满是泪水。</p>
沉默一路到了车站,李荣泽对谢赞国说:“国哥,家里就拜托你了!”</p>
“嗯,你放心,有事我会找大哥他们的,倒是你,身手差,我们都不在,该怂就怂。”</p>
谢赞国是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也是李荣泽坚持要他去学做买卖的重要原因。</p>
“想什么呢,我是去读书,不是开山头,对了,子弟学校已经开了复读班了,要不你去复读一年?”</p>
“算了,我现在没心思去读书了!”谢赞国不甘地说道。</p>
“不读就不读,没什么大不了,我提前过去就是创业的,到时候打开局面了,你过来帮我,卖货你多学着点,多个心眼,别什么话都说,别什么话都信。”李荣泽加重语气说道。</p>
“好!”谢赞国点点头,回了一个字。</p>
李荣泽估计他没听进去,也是,以前他们两个都是学富五车(二傻子)的人。</p>
以己度人,有人这样跟李荣泽说,表现也该差不多。</p>
“国哥,我认真的,人心太复杂,我们勘不破,可以纯真,但不要天真,遇事多想多问,可不要丢了祖宗的荣光,小心被家法伺候。”李荣泽虽不知道家法是什么,但大爷爷打他屁股,可不会有一点负担。</p>
“嗯,我记下了,你放心!”</p>
“行,那别在这偷懒了,赶紧回去干活吧,一上午都被你浪费了!”既然已经达到目的,李荣泽瞬间不当人,立马地给谢赞国上了一课,露出周扒皮般的丑恶嘴脸。</p>
坐上汽车,靠在后背往车外看去,心里突然慌乱起来,有点后悔把谢赞国赶走了,乡愁来得如此地汹涌,如此地猝不及防。</p>
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片生养他的大地。</p>
汽车等客的地方算是镇子的cbd中心,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把马路当成菜市场,一顿乱窜,偶尔有货车路过,带来一阵煤灰。</p>
上午的太阳脾气还不大,李荣泽问了司机,既然还有时间,他想下去逛逛,他把编织袋放在座位上,背上包下了车。</p>
离家几千里,家乡最大的特色也就是煤了,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拿煤泡水喝的偏方,想着要不带一块?</p>
站在广场边上扫了一圈,忙碌的人影总是那么可爱,吵架似的讲价总是那么质朴,偶尔冒出来的乡野粗话也没人当真,这大概就是把自己当做泥土的真谛,李荣泽真希望此时他能有个录音机,这些市井乡音,在遥远的京都听,该是多么矫情。</p>
走进一个五金店,然后又转到小卖部买了烟和水,抽出烟,喝口水,敬故乡和远方。</p>
慢悠悠地走到包子铺,老板看着面前笑得莫名其妙的带刀侍卫,心里有点打鼓,这是个精神不正常的浪子?还是饿得发慌想要零元购?</p>
老板还在犹豫送他几个包子时,李荣泽掏出了四元巨款,大手一挥打包了五个馒头和六个大肉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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