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道:“此人不提也罢,省的让皇兄心烦。”
“既然皇妹不想提及此人,不提便是。”越王微笑道。
“皇兄还未告诉我,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呢,莫不是真被娇妻抛下了?”她笑昵着道。
越王笑道:“只是适才喝多了酒,酒气上了头便离宴找个地方静一静,现在酒劲也消了,我便要回去了,皇妹可要与我同行?”
天承道:“不必了,皇兄先行,我随后就到。”
“好。”
天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蹙眉暗忖:他当真是那个懦弱无争,优柔寡断的越王么?为何,她只觉得他温顺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虎狼一般的心呢?
宴席过了一半,皇帝下赐的贺礼便从到了将军府上,送来贺礼的是最得陛下信赖的苏公公。众人跪拜谢恩过后,苏公公未曾久留,便速速回宫了。
天承与几个熟悉的朝臣饮了几杯酒后,一个人在将军府中闲逛。走上一座石桥,见对面的凉亭里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这样道:“铭珅兄,你真是好福气啊,过个生辰连陛下都给你送礼了,可没有几个人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天承细细一看,只见说话之人也不过志学之年。她自是认得那两人,方才说话之人乃是陈太尉之子名逸生,另外一个便是徐铭珅了。陈逸生与徐铭珅年幼时,皆为天承的伴读,遂平日里两人交情甚深。
随后,徐铭珅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却又不语。
世人皆以能获圣上恩赐为荣,可对于徐铭珅而言却并非如此。因为当朝圣上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夺走他父亲,破坏他家庭的女子,他又岂会以此为荣?
“你这是何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陈逸生羡慕的不得了,见徐铭珅是这幅不屑一顾模样,又是嫉妒又是不快。
“你若是想得到那女人的赏赐,大可以回去劝导一下你爹,让他想办法爬上那女人的床。这样,你也就和我一样有‘好福气’了。”徐铭珅冷冷的道。
此话传入天承耳中,惹得她颇为不悦,于是上前对徐铭珅便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道:“为人臣不敬,为人子不孝,当真是彘狗不如。”
“这么说,倒是好像自个儿人模人样一般。”徐铭珅从讥讽一笑:“手刃兄长,你不也是蛇蝎心肠?”
于是,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天承沉下来的脸哈哈大笑。
三皇兄庆王的头颅,是天承亲自取下的。也因为皇太女手刃亲兄一事,整个燕齐,百姓们只要一提及“皇太女”三字皆是谈虎色变,她龙天承更是被人当做洪水猛兽一般,没有几人敢与她接近。
“是啊,本宫就是蛇蝎心肠,连亲兄弟都敢杀,最好不要惹怒本宫,否则本宫会将你的头颅取下,当做酒盅。”她说的云淡风轻,却让躲在一旁的陈逸生一阵哆嗦。
“你敢杀我。”他道:“我可是与你母皇亲梅竹马之人的儿子,你若是杀了我,你以为你母皇会轻易饶恕你么?”
“你算什么东西?”天承“嗤”的一笑:“本宫是母皇的亲生女亦是独女,杀你一个又如何了?”
“父亲与你母皇都正值壮年,你现在是独女,以后未必。”
天承道:“那又如何,本宫可是母皇与父皇所出,即便母皇日后再有身孕,所出之子地位也远不及本宫。”
“不及你,怎么可能。”徐铭珅忽而得意一笑,说道:“如今天下是你母皇做主,想要立废你这个名不振言不顺的皇太女简直易如反掌。况且,你母皇与我父亲本有婚约,却因中宗贪恋美色而被选入宫中。你父皇拆散了这你母皇与父亲这对苦命鸳鸯,你觉得若是你母皇和我父亲能有一子,她是会疼爱一个与自己憎恨万分之人所出之女多一些呢,还是与自己亲梅竹马所出之子多一些呢?”
天承猛然一颤,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些年来,她所忧虑的,她所顾忌的,竟被他一一道出。
七岁那年,母皇封她为皇太女,暂居东宫。一年之后,母皇忽然对她道:“欢儿,你的府邸已修建完成,再过几日你便要搬出东宫住入太女府了。”
她不解的问道:“娘,为什么?欢儿还没有长大,欢儿要住在宫里,和母皇住在一起。”
“欢儿是皇太女,是未来的皇帝,所以要比其他孩子早一些长大,娘以为欢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离开母皇自己一个人住了。”母皇扶着天承的小脸柔声的道。
“不,太子都是及冠之后才可住进太子府的,母皇为何要把欢儿赶出皇宫,欢儿要及笄之后才肯住进太女府。”天承鼓着小脸,丝毫不肯妥协。
“欢儿乖,只要欢儿出宫了,就可以好好的玩耍了。出了宫,便可以好好看看娘的江山,感受这世间冷暖,宫外会教会欢儿怎样才能当一个好的君主。”女皇帝微笑着,天承将小手一甩,打开了母皇的手,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我不要出宫,我不要当一个好的君主,我只想当娘的女儿。”
天承至今每每想起此事之时,总觉得自己离母皇已越来越远。甚至从那以后,她都不肯再唤母亲为“娘”,只是以“母皇”敬称。
她明明还是个孩子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如此说来,咱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天承强忍着内心的压抑与落魄,淡然言道:“徐叔叔与母皇情投意合,却被迫与你母亲结为连理,加上你性子傲慢,又不知礼数,你以为母皇眼里能容下你们母子二人?”
此言一出,徐铭珅方才的得意被天承逐渐击垮,他所在意的何尝不是和天承一样,他何曾不怕自己的父亲抛弃自己。
徐铭珅开始变得面色狰狞,用猩红的双眼直视着天承。突然,他大吼了一声,直奔向天承并且一拳击中了她的侧脸。天承顾不得泛红的面颊,朝着他竟也是狠狠一拳,随后拽着他衣裳将他往后一推。
他忙的退了几步,又忙的冲上来对着天承挥了一拳,天承迅速偏头避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腿朝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徐铭珅踉跄的往后一倒,正巧一头撞在身后的石桌上,鲜血汨汨。
天承淡定的拍了拍手,见他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才慢悠悠的走出亭子。
走过石桥,她隐隐约约见林中有人。虽然夜晚黑暗,她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但她早知那是何人,遂道:“出来。”
那人缓缓向她走来,拱手微笑道:“殿下。”
“刚才发生的事儿,全看到了?”天承叹了一口气,吐吐舌对易尘道。
易尘点点头,天承轻揉了揉自个儿肿胀起来的脸道:“你看我这脸,被人看到了传了出去,定又要惹出不少闲话,这几日估计我是不能上朝了。”
易尘笑说:“既然知道了,刚才还打得那么起劲。”
“还不是他先动的手。”天承蹙眉,瞬间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过,见他下场不我还惨,我便不与他计较了。”
他道:“陈逸生应该已将此事报告给徐将军了,将军很快便会命太医赶来,不然殿下这一脚只怕是要闹出人命。”
“他活该。”天承揉着脸”嘶”了一声,想着自己脸挂了彩,被人瞧见了也不好,便迈着步子朝将军府中的马厩走去,准备回府。
易尘望着天承离开的背影,淡淡笑道:“看来将军之子与殿下斗殴一事传或不传出去,明日朝廷之上都会有纷争啊。”
自将军府宴过后,一连七日皇太女皆未上朝,也未曾禀明缘由。对于皇太女罢朝一事,女皇帝并未恼怒也未询问缘由,反倒是朝臣按捺不住性子,私下猜疑。
“你可知那些朝臣怎么说你?”碎云楼内苏嬷嬷板着脸对天承道。
天承打了一个哈欠,“无非是说皇太女年少轻狂,为人跋扈,这上朝议事岂能是说不来就不来的?无知妇人,日后恐怕难当大任。”
“你既然知道,还不好好做个样子。”苏嬷嬷见天承这副懒散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承指了指自己淤青的脸抱怨道:“你看我这张脸,还怎么去上朝?蒙着脸去?”
苏嬷嬷一是无话可说,也只好任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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