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殿西厢精舍,张道岭口若悬河地给众人讲道,瞧见陈长者进殿,立时煞住话头,招呼他近前坐下,话锋一转说:“施主可曾将心放下?”陈长者作揖道:“多谢真人救命!大恩不言谢,料想今生无以为报,惟有来世托生犬马报答。”张道岭笑道:“施主言重了,大家既能相会,自是有缘之人。不过,你今天却是错认了定盘星,要谢的人不是我,却是师弟玉面郎君。”
“真人所言甚是。”陈长者对着玉面郎君深施一礼道,“草民谢过尊师活命之恩。”
玉面郎君微微一笑说:“举手之劳,何须挂齿,老丈不必放在心上。”
“不然,不然。”坐在对面的黄杉人恭维道:“闻听此病极为凶险,世所罕见。郎君能妙手回春,自然是通天之术。老夫未能亲眼目睹神技,实为一大憾事。烦劳郎君讲说一番,教我等长些见识。”
“黄帝此言,甚合吾意。”一旁的白衣少年高声道,“二当家且莫藏私,我等皆愿洗耳恭听。”
“就是······”
“对,对······”
······
白衣少年的话,博得一片赞同声。
“诸位有些高抬我了。”玉面郎君笑道,“小弟嘴拙,不善言辞,恐有失众望。好在天师临场压阵,一切皆入法眼,就烦劳他老人家重开金口,再启玉牙,谈论一场。”
“好个精明郎君!”张道岭赞叹一声,环顾四周,见大家皆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室内鸦雀无声,便清清嗓子说道,“圣人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既然大家都要听,我这个不曾动手劳作的旁观者就勉为其难,劳动劳动嘴皮子,满足一下诸位的好奇心。”
伺立的小童知趣地奉上一杯清茶,张道岭只手接过,啜了一口,侃侃而谈:“此病,乃厥症的一种。古籍中所载的‘尸厥’,应当就是此疾。皆由阴阳失调、气机逆乱引发;或因冒犯不正之气,如登冢入庙、吊死问丧、飞尸鬼击发作;或因过惯艰苦生涯,乍到安乐之地,绷直的大脑神经突然松弛,集聚的千钧之力无处发泄,顷刻泄劲,致使魂失魄散所致。郎君救治的病人,当属后者。敢问老丈,病人有此经历否?”
“真乃活神仙也!”陈长者赞叹一声,却才答道,“我等皆是川中难民,闻听秦陇地面太平,官清吏明,民风淳厚,水土养人,故不远万里,抛家离舍,扶老携幼,盲流于此,路途之上吃尽千般苦,遭受万种罪,日每里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方能讨的活命。前日走到游龙川,租下客店休整,还没缓过元气,小侄便患上此病。”
“是了。”白面郎君接过话头,谦恭道,“在下初遇病人,蹊蹊跷跷,懵懵沌沌,百思不得其解。天师此言,令人茅塞顿开,真可谓‘祸者福所至,福者祸所倚。’”
“郎君机敏过人,悟性甚佳,可为诸位师表。”张道岭笑道,“论起此病,往深里说,亦叫离魂症,即魂魄离体也。天有九星六曜,地有五湖四海,人有三魂七魄,太极两仪,八方共仰。放下天地暂且不论,只说人身:三魂者,天魂、地魂、命魂之谓也;七魄者,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魂为阳,魄为阴。三魂能游离身外,七魄常驻守体内。诗云:
天地可游走,
命魂不离身。
七魄永驻体,
失散百病生。
天冲魄居华盖,灵慧魄居印堂,气魄在喉轮,力魄驻心轮,中枢魄在脐中,精魄守命门,英魄住涌泉,归命魂掌管。生病就是命魂与七魄中任何一魄暂时分散所致。如果魂魄永久分离,七魄自行离体,时日一长便会消散,命魂无所依托,人的生命即便告终。许靖此疾,概因灵慧、英魄、力魄被天魂勾引在外,命魂无力掌控使然。名曰离魂症,实乃三魄出窍,称其离魄症更为贴切。本教祖师爷传有五鬼拘魂大法,最为对症。但此术太过霸道,场面甚大,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其中多有曲折,故此不可轻用。遇上此症病人,实难施救。为了普救众生,光大本教门,前些年郎君突发奇想,另辟蹊径,要用药物阻止七魄散发。我觉此法可行,便鼎力相助。有道是一针二灸三服药,首选针灸之术,经数年潜心研习,小有大成,今日一试,能侥幸成功,实是祖师爷暗中保佑也。”
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片溢美之声。张道岭便停住话头,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待室内安静下来,话锋一转,满脸庄严地说:“本座所言,并非逛语,诸位莫要轻视,可谓是闲言出大道。纵观天下,朝廷昏昧,奸人专权,天灾肆虐,兵烽四起,人民流离失所,疲于奔命,皆在鼎镬边上讨生活,只是迁延时日而已。就像许靖所患疾病,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想做行尸走肉尚且不能,实乃生不如死。”
“天师所言,句句属实。”一旁的赤面大汉亢声说道,“当下乱象,触目惊心。吾辈皆忧心如焚,苦无良计。天师倘有解救方法,不妨告知众人。”
“打虎郎君的火爆脾气,屡教不改,当真是‘江山好改,禀性难移’了!”张道岭叹息一声,徐徐说道,“一张一弛,道法自然。祛除沉疴,首选针石;拨乱反正,还须青锋。我等蛰居于此,苦心经营,不只为救治区区几个病人,应当胸怀普度天下苍生之志,方能修成正果。我有几句法语,宜细心参详,日后自当应验,诸位须牢记于心: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
天下太平。”
张道岭最后几句话,听的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正纳闷间,忽听玉面郎君宣布休会,便纷纷起身离席,悄声散去。陈长者落在最后,却被张道岭叫住。你当为何?原是打探许靖家世消息。此刻的陈长者,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献给对方的心思都有,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一五一十地将许靖家世出身、平生所学、脾性嗜好全部告知。张道岭听了,颔首称善,一丝笑意浮上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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