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半夜,兄弟真会选时间折腾人,该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香围燃尽,耳边忽传来人声。许靖张目一看,面前站着一人一兽:那人目光炯炯,苍髯飘逸,正是那宛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蓟子训;那兽乖觉灵巧,能通人言,正是那只业已成精的千年黑狐。许靖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躬身施礼道:“感谢仁兄与尊仙不辞辛劳,夤夜降临,实在折煞小弟了。”蓟子训哈哈笑道:“良宵苦短,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害的老夫与小黑餐风露宿,急急奔行数十里山路,还以为你遇到了大麻烦,不想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修真养性,好不晓事也。你千万莫学那位昏庸君主周幽王,为博得美人千金一笑,烽火戏诸侯,轻启护国神器,终究误了己身,到时追悔莫及,可不要怪我。”许靖红着脸赔笑道:“不是那话。”蓟子训故意不依不饶地问:“不是那话却是什么话?”许靖腆着脸道:“非是小弟孟浪,不知轻重,实有一喜一忧心腹事,只想与兄长倾诉,敬请见谅。”蓟子训道:“都是自家弟兄,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今夜兄弟难得一见,报喜不报忧,先道喜事罢。”许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弟不负重托,潜心修持,已学成兄长所传仙术,能袖撒纸虎。这算不算一喜?”蓟子训捻须笑道:“果然没看走眼,孺子可教也!兄弟勤于修持,难能可贵,炼成道术,可喜可贺,自然当的一喜。那忧呢?”
“这忧吗?说来可就话长了——”许靖便把执事图的起因及近日所做噩梦及自己的疑虑一五一十地与蓟子训讲说一遍,最后说道,“故此小弟犹疑不绝,夜不成寐,恳请仁兄指点迷津。”
蓟子训听完,哈哈一笑道:“弟的疑虑,在为兄眼中实则又一喜也。”许靖有些茫然不解地道:“我是实心讨教,仁兄切莫戏耍小弟,此喜从何来?”蓟子训沉吟片刻,方才郑重其事地说:“我早就说过,张道岭经营鸡峰山,不只是修真兴教那么简单。他明面上打着救人疾苦、普度众生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发展教徒,聚敛财物;暗地里结纳盗匪剧寇,培植私人势力,其图谋不轨、妄想分茅裂土称王称霸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关于这点,地方上的有识之士早就觉察。秦郡太守楼玄暗中联合三大家族的首脑,早就做了防范,拟好对策。作为纪家长老的我便自告奋勇,想方设法打入鸡峰山,阻其起事。怎奈费了许多精力,迟迟不见其行动,着实无从下手,收效甚微。适才间听了兄弟所谓‘犹疑’之处,心中豁然开朗,已有了对应之策。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是不是大喜也?”许靖道:“仁兄此话说的云山雾罩的,越听越糊涂,尚望明示。”蓟子训道:“依愚兄看来,你见到的那份执事图,看似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就其内容,十有八九是鸡峰山重要头目的组织关系图。提前安排好座次,行动时便于指挥,成功后也好论功行赏,此亦是自古枭雄的一贯做派。张道岭急着将此图公布,表明其近期必有行动。不出所料的话,就准备在中秋前后起事。”
“仁兄如何料定他要在中秋起事?”许靖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感谢他传下的那三道法旨了。只要用心推敲,就不难发现机关。”蓟子训笑道,“细究三道法旨:第一道的内容,不知为谁人所作,亦不知其具体所指,天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黄口小儿也都会唱的几句,咱暂且放过不提。第二道法旨中的‘七夕’即‘乞巧节’,就是农历七月七日;提前三天为七月初四,暗寓‘起事’之意。第三道法旨说的就是起事的时辰,八月十五颠倒乾坤即此意也。”
许靖略一思索,的确有这么一层意思,不无钦敬地说:“如此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实在惭愧得很。仁兄心细如发,智慧超群,不亏为神人也!”蓟子训哂笑道:“此亦不怪兄弟,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好猎手,对猎物的细微的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谁教张道岭他不好好做人,偏要做我的猎物呢?狐狸再狡猾,逃不脱好猎手!”
“吱——呜呜……”那黑狐听了,似为不满,摇头鸣叫一声,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俯下身子,用前爪使劲刨地,提出抗议。
“乖,莫要生气,说漏嘴了。”蓟子训见了,走过去亲热地抚摸着黑狐的脖颈,讪笑道,“你虽是畜类,但比那些人面兽心的人强多了。咱俩既为好友,放心好了,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猎物。”
黑狐听了,顿住爪子,用头亲热地蹭着蓟子训的裤管,媚态十足,逗得许靖忍俊不禁,掩口笑道:“你们就别再卖萌了。今后仁兄作何打算,倘望明言,将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自乱阵脚,误了大事。”
“如今这执事图一现世,问题就简单了许多,早先定下的应对之策估计都用不上了。”蓟子训略一沉吟,十分轻松地说,“目下的情势是,汉中张修羽翼未丰,又有苏固横在中间,如骨梗喉,与鸡峰山结盟一事又被我搅黄,料想难成大事。张道岭要在中秋起事,十之八九是与东边张角暗通消息,达成什么协议,因此急着行动,企图来个东西呼应,壮大声威。毕竟两地相距太远,是谓远水解不了近渴,鸡峰山终归还是孤掌难鸣。张道岭老奸巨猾,遇事多疑,患得患失,我只要得到执事图,作为把柄拿捏他,劝其不要轻取妄动,先破其锐气,兴许还能免去刀兵之祸,给秦陇郡百姓一个太平世界,功德着实不小也!哈哈,今夜之行,收获颇丰,亦非枉来也!”
许靖听出蓟子训的话外之音,小声问道:“听仁兄言下之意,要盗取执事图?”蓟子训断然回道:“然也。”许靖十分担心他的安危,劝阻道:“那龙洞地形复杂,护卫皆张道岭的心腹悍将,把守极为严密。再说,执事图藏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贸然前往,风险太大,实为不妥。依小弟愚见,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蓟子训豪气干云,朗声言道:“贤弟也太小觑愚兄的能耐了,漫说这区区龙洞,就算是真的东海龙宫,我也敢独身去闯。就连那天界凌霄殿、冥府鬼门关,惹恼了我,也能毫不皱眉地杀他个七出七进。贤弟大可放心,此去无甚风险。”许靖知他心意已决,万难劝回,无奈说道:“有需用小弟的地方吗?”
“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生甚变故,让我分心,反为不美。”蓟子训扎缚停当,作别许靖,临行时又嘱咐道,“还有,你近日须处处留心,遇事缄口,时刻小心在意,觑便早早脱离鸡峰山,带上家小,前往白云峰找我,再行安置,始可避祸。”
蓟子训说完,将手一招,那黑狐也自会意,蹦蹦跳跳,紧随其后。一人一兽,转瞬间踪影皆无。
望着消失的身影,许靖嗒然若失,忍不住鼻子发酸,喉头哽咽,凭空祝告道:“苍天保佑,但愿仁兄此去一切顺利,平平安安,拿到执事图全身而退,弟还指望你传授道法哩……”正是:
世间最苦悲情事,
莫过生离与死别!
此时,月落西山,道路黑魆魆的,模糊不清,许靖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住处时,挣出一身臭汗,内衣尽皆湿透,浑身酸软无力,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走将进去,扶着门扇喘息一阵,方才缓过劲来。回身掩门时,依稀看见一道身影,越墙而去,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揉睛细看,又不见踪迹,声响全无,以为是自己眼花所致。探视瑞玉,睡得跟死猪似的,却才将心放在肚内。即忙回屋脱衣上床,扯过被子,蒙头就是一通好睡……
但愿他今夜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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