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贵与瘦子胜负未分,心有不甘,解开健骡缰绳欲要追赶,却被杜栋摆手阻住:“穷寇勿追。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再怎么说,这只牲口也是他们赶出林子的。人家辛辛苦苦拼着性命忙活了半天,反叫咱们捡了便宜。见好就收,还追他作甚?”杜贵听了,不再言语,气咻咻地将骡子牵到马车旁,朝车老板叫道:“贼人都去远了,还躲个甚?”车老板掀过苫布,对着杜栋伸出大拇指赞道:“尊驾真神人也!”杜栋微微一笑,还未开腔,却被杜贵抢过话头,呵斥道:“少啰嗦,赶紧下车,赶路咬紧。”车老板连连点头,忙不迭应道:“是,是,是……”
车老板爬下车厢,帮助杜福杜贵将车上货物整理一番,腾出一角地方,将山豕抬了上去,套上骡子,攀上车辕,长鞭一挥,呼喝一声:“驾、驾、嘟儿驾——”三匹牲口一使劲,车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马车轻松地行驶在山道上。
杜栋心情大好,也不骑骡,背负双手,跟在马车后面徒步行进,时不时左顾右盼,观赏沿路风景,十分惬意。杜福不好拂他心意,便牵着那匹走骡,赶到马车头前领路。杜贵紧随杜栋,亦步亦趋,只是便宜了那车老板,坐享清福……
约莫小半个时辰,车子驶抵山口。只见道路阔及丈许,两边危崖耸立,怪石嶙峋,树木荫郁,地势险恶。时山风袭来,十分凉爽。杜栋一行人走的浑身燥热,见天色尚早,便寻思小憩片刻再行,遂命杜贵前去知会杜福一声。杜福正巴不得有此一说,闻讯喜不自胜,忙煞住脚步,教车老板喝住健骡,将车靠崖边停稳。车老板跳下车辕,前去解牲口套绳。刚解开右边驾骡,只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呛啷啷”一阵锣声,又惊得目瞪口呆,双手死死地抓住缰绳,不知所措。杜栋迈开大步抢上前去,只见从密林中闪出一队人马,拦住去路。细一打量,对方足有三十几个,刚才逃逸的那伙人也夹杂其中。那胖大汉和瘦子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骑乌骓马的黑脸汉子——显见是他们的头儿。见对方皆看着他们,那名手提铜锣的小喽啰又“当”地敲了一下,余音未歇,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车老板心知遇到山贼,也顾不上解缰,只拉着边骡躲到马车后边,只吓得瑟瑟发抖。杜福杜贵忙带上兵刃,紧紧贴在杜栋身旁,手按刀柄,全神戒备。杜栋跨前一步,冷冷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不知是谁借你们胆子,竟敢在青天白日明火执仗,拦路打劫,难道说还没有王法了?”
对方听了,立时响起一片鼓噪之声。只见瘦子在黑脸汉子耳畔嘀咕几句,那黑脸汉子便扬手止住喝喊,解鞍下马,亦跨前一步,高声应道:“放眼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恶人吃肉,善人喝汤。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王法可言,只有枪杆子才是硬道理。听说你曾赤手空拳打死了山豕,也算得上一条硬汉。我也不为难你,只要留下山豕,就放你们过去。”杜栋道:“我要是不肯呢?”黑脸汉子道:“那就连买路钱一同留下。”杜栋道:“买路钱几何?”黑汉子仰首打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多,不多。咱家心轻得很,只须将车辆牲口财物留下,至于身上衣服嘛——本大爷今天心情不错,就囫囵赏给你们,免失大雅。”杜栋道:“你这是要我们净身走人。”黑汉子笑道:“到底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正是此意——”杜栋道:“我的话好说,就怕手底下伙计不同意……”
杜栋话未落音,身旁的杜福杜贵心知其意,也不答言,双双挥刀径朝黑汉子扑去。黑汉子见二人来势凶猛,叫声“啊也——”急退入人群之中。胖大汉与瘦子二人只好硬着头皮接住厮杀。
杜贵与瘦子先前交手未分输赢,一直耿耿于怀,此番再战,堪比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下毫不留情,那柄鬼头刀上下翻飞,神出鬼没,直杀的瘦子东躲西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苦苦支撑。那边胖大汉见状,暗暗心惊。他本就不是杜贵对手,加之腰部受伤,此番出战,确是赶着鸭子上架,斗志全无,未及数合,又被对方放翻在地……
“呔,两个无用的狗才,别给爷爷丢人现眼。还不速速退下,待俺好好收拾收拾这两个鸟汉。”黑脸汉子见状,按捺不住,暴喝一声,跳出人群,挺着一杆红缨短枪,换下胖大汉。瘦子闻言,亦虚晃一刀,“托”地跳出圈子,退到喽啰队中。
黑汉子也不打话,对着杜福“刷刷刷”一连三枪,疾如闪电,快似流星,迫的杜福连连后退。“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旁边杜贵见黑汉子枪法精妙,势头凶猛,急忙上前助战,三个人便转马灯似的斗作一团。
那黑汉子果然凶悍,一柄短枪神出鬼没,宛若蛟龙,指东打西,势大力沉。片刻功夫,直杀的杜福杜贵二人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杜贵一个不留神,钢刀脱手,急忙后撤。黑汉子一招得手,岂能放过这绝好机会,欺身而进,使一招“敲山震虎”,逼退杜福;飞身而起,又一招“白蛇吐信”,冷森森枪头径奔杜贵嗓颈咽喉。眼见杜贵危在旦夕,忽听“铮”的一声脆响,犹如虎啸龙吟,不绝于耳。杜贵只觉眼前一花,却是一道白光激射枪尖,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枪头便失去准头,堪堪从脖颈旁滑过。杜福惊出一身冷汗,疾退数步,避开险境,却才看清杜栋已横刀立在前面,替他化解了危局。
杜栋荡开枪头,救下杜福,轻声命道:“你们两个护住马车,待俺收拾这盘残棋。”二人小声答应一句,恶狠狠瞪了黑汉子一眼,极不情愿地慢慢退下。
杜栋情急中使出绝技,神威外泄,虽然并未对人有只言片语的威胁,说话语气也只是淡淡地,但黑汉子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发冷,莫名其妙地就对他有些畏惧。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也十分强烈,黑汉子便不想再问他是什么来历,只是由衷感叹道:“足下好快的身法!”
杜栋不亢不卑地回道:“谬赞了。”
黑汉子温言软语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否化敌为友,免去一战?”
杜栋道:“免战也行,除非——”
黑汉子赶忙问道:“除非什么?”
杜栋轻描淡写道:“除非你弃恶从善,散去喽啰,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颐养天年。”
黑汉子道:“俺要是不肯呢?”
杜栋道:“刀枪无眼,那咱就死磕到底。”
黑汉子哈哈一笑,扬声说道:“与你握手言和,只是惺惺相惜,难道说真怕你不成?实话告诉你吧,俺姓吴名仑,人送外号出水蛟龙,手下有百十号喽啰,在碎石子、乏牛坡、桃花湾三处安营结寨十年有余,凭这杆金蛇枪,杀的官军闻风丧胆,官府也奈何不得。过往客商那个不乖乖交出买路钱,来去行旅谁人敢偷偷翻越此山口。猎户岂敢冒犯,山民老远避开。川拢道上,论起俺出水蛟龙的大号,无人不晓;方圆百里的黄口小儿更是闻名止啼,可谓是威名远扬,神鬼皆惊。”
杜栋冷冷一笑道:“恬不知耻,脸皮真厚!就凭你干的这等偷鸡摸狗下三滥勾当,说什么威名远扬,只能是臭名昭着。”
吴仑被骂,却也不恼,嘻嘻笑道:“快人快语,俺就喜欢你这个性。今日相逢,亦是有缘。莫若咱们握手罢战,把酒言欢,不知尊意如何?”
杜栋怒斥道:“咱家乃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能结交你这鸡鸣狗盗之徒。晓事的赶紧散伙,速速逃命去吧。”
吴仑腆着面皮道:“你我初次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话恁的如此决绝?”
杜栋道:“常言说‘好狗看一庄,好汉护八方。’咱家既然回归故里,就要对四邻八乡民众负责,务必铲除尔等祸害,还地方一个太平世界。”
吴仑叹口气道:“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咱也懒得问你来历出处,只能背水一战,不死不休了。”
“闲话少说,仔细接招罢。”杜栋有些不耐烦地回说一句,也不待吴仑回言,便挥舞宝刀,欺身而上。吴仑后撤一步,舞动钢枪迎战。刀枪相撞,金铁交鸣;疾如闪电,快似流星。眼前只见刀光剑影,耳中只闻虎啸龙吟。众人尽皆看的呆了。
此一战,果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斗了不知多少回合,直至暮色降临,虽说还未分出胜负,但吴仑却渐渐落了下风,心中发急,遂动了杀机。只见他虚晃一枪,抽身便走。杜栋见其未败而逃,情知有诈,全神戒备,佯做追袭。果不其然——吴仑待其迫近,拧步回首,手拍枪簒,喝声“着。”只见枪杆径直崩出,硬生生暴长三尺,枪尖摇头晃脑,犹如毒蛇吐信,径奔杜栋心窝。杜栋虽说早有提防,却料不到对方枪杆会瞬间变长,其势又猛,避之不及,只能冒险疾进。也是他久经沙场,应变能力超人,凭借着奇快身法方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饶是如此,枪尖过处,腋下衣衫片片裂开,宛若彩蝶纷飞,煞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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