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庄里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二百余口男女,皆同姓同宗,无一户杂姓。众人推举紫面汉子为庄头,他年岭虽然不长,辈分却是极高,村人皆尊称为白太公。
白太公一直目送白蛇一行人远去,却才对那些围观的庄客沉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过于张扬,就当没发生过一样,谁也不许乱说,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齐声答道。
“明白就好。”白太公扬起右臂道,“将手里的那些劳什子收拾好了,该干啥的干啥去,大家伙都散了罢。”
“是。”众人又是齐齐呼应一声,便四下散去。
白太公倚栏观湖,目光深邃,脸上阴晴不定,嘴里自言自语道:“今天此事太过蹊跷,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罢、罢——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罢。”
白玉贞将白蛇迎进她的闺房,亲自动手为其梳妆打扮,又将两名丫鬟介绍给她:穿红衣的名叫春燕,着绿衣的名唤喜鹊。春燕比喜鹊年长一岁,都是自幼买进白府专门伏侍玉贞小姐的,天长日久相处在一起,三人情感甚笃,人面前顾及主人体面,倘有主仆之分,背地里却像亲姐妹似的,同吃同住,无话不说,除了衣着打扮,实在显不出尊卑之别。
白蛇梳妆完毕,与白玉贞步出卧房,春燕、喜鹊便觉眼前又是一亮,只见她发髻高挽,簪环分明,面若桃花,眉如抹黛,比玉贞小姐更是靓丽三分。两个丫头信口开河,好生调笑一番,这才前去厨房打理早膳去了。
丫鬟走后,客厅立时安静下来,白玉贞才有了与白蛇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将窗前的两个绣榻拉近距离,与白蛇面对面坐在一起,笑吟吟问道:“当时在众人面前,为了尊抬你的身份,故而将你口称姐姐,现在咱就要好好理论理论长幼齿序,分清楚孰姐孰妹。你属啥的?”白蛇不假思索地回道:“属蛇。”白玉贞倒:“巧了,我也属蛇,今年虚岁十八,没想到咱俩还是同岁的。那你的生月呢?”白蛇不解地问道:“啥叫生月?”白玉贞道:“你该不傻吧,就是你的出生月份。”白蛇“哦”了一声问道:“现在是几月份?”白玉贞道:“你不要装傻充楞了,这样的玩笑不要开,并不好笑。我就不信你连天地日月也分辨不来?”白蛇满脸认真地说:“落难之人,失张失智,真的不识天地日月了。”白玉贞道:“唉,真拿你没办法。那你就给我记好了,现在是六月中旬。”白蛇道:“那我就是六月生的,出生时正赶上月圆之夜。”白玉贞道:“那你的生日就是六月十五了。”白蛇道:“正是。”白玉贞道:“我生庚是四月初八,倒要比你痴长两个多月。如此说来,我应才是姐姐,你该当为妹妹,先前的几声姐姐,确实是喊亏了。从今下后,我为姐,你是妹,再不许乱叫了。”白蛇欠身施礼道:“妹妹记下了。你长我幼,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白玉贞“咯咯”笑道:“妹妹莫要客气,这个礼姐领受了。我这里有言在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白蛇道:“多谢姐姐抬爱。”白玉贞道:“毋须客气。敢问妹妹,还有别的名讳吗?”白蛇道:“啥又是名讳。”白玉贞皱眉道:“你能不能正经点,怎么像个傻子似的,啥都是一问三不知,该不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活活气死姐姐不成?”白蛇满脸茫然地回道:“姐姐多心了,妹妹委实不知啥是名讳。”白玉贞只好耐着性子说:“名讳就是你的名字。”白蛇道:“我早就说了,名叫白练,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白玉贞道:“再有好听点的名字吗?”白蛇摇摇头道:“没有。”白玉贞道:“也不知你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一个女孩儿叫啥不好,偏要起个什么白练——”白蛇奇道:“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白玉贞道:“不好就是不好。白练是啥?就是一条大长虫,听起来怪瘆人的。莫若让姐姐替你起个好听的名字,方才对得起你那如花似玉的容貌,你可愿意?”白蛇道:“你起啥我就叫啥,只要姐姐高兴就好。”白玉贞思索片刻,方才言道:“你一袭白衣,婀娜多姿,超凡脱俗,宛若仙子,当得上一个‘素’字,不如就仿效我的名字,叫做白素贞吧。”白蛇喃喃自语道:“白素贞——确是好名字。”白玉贞道:“喜欢吗?”白蛇道:“当然喜欢……”
二人正谈的入港,却被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却是两个丫头送来早餐。白素贞抬头一看,见春燕提着一只黄藤编就的精致食盒,喜鹊双手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四个汤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春燕将食盒放在屋子中央的那张乌木圆桌旁边的矮几上,揭去桌子苫布,拿起抹布将桌面仔细擦拭一遍,方才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白面馒头,放在桌子正中,再取出四样小菜:一碟凉拌三丝,一碟醋泡花生,一碟牛乳豆腐,一碟韭炒蛋黄——虽是普通菜蔬,但做工精细,香气四溢,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春燕将四碟小菜紧挨馒头摆好,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喜鹊盘内双手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汤水,逐一放在桌子四周,又从食盒里拿出四副筷箸汤勺,置于汤碗上,却才轻声呼唤:“请二位小姐前来用饭。”白玉贞便牵着白素贞玉手走到餐桌前,二人紧挨着坐了,见春燕、喜鹊还干站着,便笑骂道:“还杵着干嘛,都不是外人,一齐吃吧。”春燕、喜鹊有点不好意思地应声“是。”各自掇过一把藤椅,坐在她们对面一同用饭。
此是白蛇修成人身后头一遭享受人间烟火饭食,多少有些不习惯,显得笨拙紧张,无所适从。白玉贞以为她怯生,不疑有他,只是劝说几句,又十分热情地给她夹这添那,毕竟白素贞精灵聪颖,不一刻便学会如何用餐,轻嚼慢咽,显得文雅端庄,样子十分可爱,四人在热烈的气氛中用完早餐。
饭罢,春燕去送餐具,喜鹊收拾桌椅,白玉贞二人又坐到窗前慢慢喝了一壶茶。等喜鹊忙活完毕,春燕也已回来,白玉贞令她们收拾好门户,便领上白素贞一行四人前去拜见她的娘亲。
白安人住在前院,一见白素贞便乐得合不拢嘴,忙叫坐了叙话。她拉起白素贞的玉手左瞧右看,连声赞叹:“造化弄人,真是太像玉儿了。你叫什么名字?”白素贞怯怯言道:“原名白练,姐姐嫌不好听,替我取名白素贞。”白安人嗔怪道:“就你事多。不过,白素贞这个名字起的倒也不错,确是比白练好听,我以后就叫你素儿吧。”白玉贞在一旁抢着卖弄道:“那还有错。你女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要是连个名字都起不好,岂不是白活了一十八年。”白安人伸出食指,在白玉贞鬓角轻轻戳了一下,笑骂道:“真是个贱骨头,一点不知道压福,给片红毡毡就当精肉吃。有了素儿这个乖女儿,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好脸色看。”白玉贞退后一步,玉手轻摇,妆个醋意满满的样子噘起小嘴道:“喜新厌旧。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认这个傻妹妹。”三人说笑一阵,白安人令侍女拿来一对玉镯,对白素贞笑吟吟道:“这是我年轻时戴过的一副手环,现在人老戴不了,一直闲置着。今日喜得娇女,就权做见面礼,望女儿笑纳。”白素贞推辞道:“如此贵重的礼物,女儿实不敢受。娘亲好意,女儿心领了。”白玉贞打趣道:“老娘真是啬皮,只拿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搪塞人。可惜妹妹娇滴滴的几声娘亲,真是贱买了,”白安人笑骂道:“八哥嘴——讨厌,越大越没样子了。素儿千万莫要听她乱嚼舌头,此乃为娘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要收下。”白素贞道:“多谢娘亲厚爱,女儿收下就是。”白安人道:“这才是娘的乖女儿。来,快点戴上,让娘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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