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珍珠喝得大口,一碗奶喝下去时,赵伯母端着热好的饼上来了。热过的饼香味比冷的时候浓厚好几倍,赵大伯迫不及待拿起一个盒子掰成两半,三口两口把一半送进了嘴里,“好吃,面饼又酥又软,馅鲜香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咬下来,比县里卖的虾仁馄饨味道要好。”
话音刚落,屠大彪回来了,嗓门老大地道:“爹,你说什么比县里的虾仁馄饨味道好?”
他说完,才发现了赵珍珠等人,同样是愣了一下,然后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珍珠……妹妹,你和小四小五也在啊!”
赵珍珠在观察他,身高八尺,浑身肌肉,站在那就像小塔一样,面有横肉,看着确实是凶相,但因为清亮的眼神,摸头的傻样,倒也有点憨厚感,不那么吓人,应该是能带去做生意的。
她再次甜甜地喊人:“大彪哥。”
屠大彪闻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等过了一会,屠大彪搞清事情原委,也尝了他爹剩下的一半韭菜盒子,惊为天人道:“珍珠妹妹,你手真巧,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饼?”他想了半天,想出一个比喻,“比我娘做的羊肉都要好吃。”
这比喻一出,直接得了他娘重重的一巴掌。
赵珍珠耐心地等他们吃完,笑盈盈地问:“那大彪哥觉得我要是去县里瓦市摆摊的话,能卖得出去吗?”
“当然。”屠大彪十足肯定地道,他时常和他爹赶着出圈的羊去瓦市卖,买过不少瓦市的吃食,他敢说,除了少数肉,没一样有他珍珠妹妹做的这韭菜盒子好吃。也不知馅里加了什么,香得他馋虫大动,有的话,吃十个都不带够瘾的。
可惜他只吃到了半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上。
到了这个时候,赵珍珠也不绕弯子了,她看着赵伯父,直言道:“我今儿来,一是想从伯父家买一些鸡蛋回去;二是我打算去县里瓦市做这门小吃生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大彪哥当我助手,酬劳我暂不确定,得先去试卖一天才知道。”
话一出,屠家人都震住了。都以为赵珍珠是来求帮忙的,没想到赵珍珠是给屠家送好处来的。
确实是送好处,赵大伯心想。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鸡蛋在村里是销不出去的,得拿到县城里卖。而拿到县城里卖,固定的支出就有入城费和给瓦市交的摆摊费,生意不好时,收入仅能覆盖过支出,白忙活一场。
生意好时,一天能挣上个几百文,听起来不错,但生意不好的时候比生意好的时候多太多了。一般酒肆和大户人家都有固定的采购渠道,轮不上他们这些无亲无故又无后台的小老百姓,仅靠县里的普通居民买,真卖不出去多少。
又说请儿子去干活,屠家以前是从外地逃荒到帽儿村定居下来的,田地少,以打猎为生。现在打猎不能养家糊口了,就干起来养殖。但养殖也没养太多,多了卖不出去,压根用不着三个劳动力。
且很快就不止是三个了,儿子马上要成亲了,成亲后就是四个。四个正儿八经的劳动力,养十来只羊、几十只鸡,一年到头恐怕仅能挣出活命的口粮,谁出了点事,都挪不出钱来。如果儿子能去干点别的,相当于给家里创收,是大大的好事。
虽然酬劳没定,但赵大伯一个常年来往于瓦市的人并不迂腐,他认为根据生意的好坏来定酬劳其实最为公平。
他心里激动,但比起激动,他先替赵珍珠担心上:“珍珠啊,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亏损是很正常的,你得保证自己能承担得起亏损才行。除此,你一个未嫁小娘子,一旦抛头露面,想找好夫家就难了,就算有人一开始不介意,等你进门时可能也要以此挑剔你。”
他没有说,你退过婚,亲事本就比别人艰难,再抛头露面,以后真的只能在歪瓜裂枣里挑了。这世道,女人是很难的。
赵珍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挺起了胸脯,“伯父,我就是因为考虑到亏损,才决定从小吃摊做起,小吃成本不高,就算卖不出去,我大不了拉回家自己吃。正好天气冷了,东西能放得住。”
“至于亲事嘛、”她眼里忽然迸发出自信的光亮,“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间谁不爱钱?如果我生意做起来了,还愁没人求娶吗?也许对方是冲着我的钱来,但只要我手里永远握着钱,他就会像兔子追着大萝卜一样,永远地追着我走。”
她要做的是挣钱,并且不要恋爱脑地让钱旁落别人之手。
赵伯父定定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侄女,有点自大,有点离经叛道,但也足够清醒,足够通透,良久,他道:“我会让大彪帮你的,他做得不好的话,你不必顾忌他是兄长,也不用给我们面子,直接训就是了。”
……
赵珍珠在屠家待了挺长的时间,前面是赵大伯同她讨论一些做生意需要注意的事项,后面不知不觉就到赵伯母和她讲起屠大彪的亲事来。
说到儿子的亲事,赵伯母满脸的喜色,“日子已经商量妥了,就定在下个月中旬,女方是村里王家的三丫头王秋。”王姓是帽儿村的大姓,村里半数人姓王,赵伯母想着又补充道,“就那专做豆腐的张家的邻居,不知珍珠你认识不?”
现在快月末,离下个月中旬也就半个来月的时间,赵珍珠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然后道:“没怎么打过交道,不熟。”
这王秋恰好是村里少数没同原主闹过矛盾的姑娘,她是真的不熟,不过关于这个王秋家,倒也不是全无印象。
王秋家重男轻女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家里总共四个孩子,上头三个是女儿,儿子年纪最小,还是盼了许久才生下的老来子,故而被全家捧在了手心里。
为了更好的供养儿子,上头的两个姐姐是专挑的那种鳏夫或者身体有残疾的人家嫁的,无他,彩礼给得高。
有了高彩礼,王家把小儿子养得精细白胖,今年八岁了,没干过一点活不说,出门稍走远一点,都怕他累坏,不是用车拉就是人力背,听说吃饭洗澡也都要人伺候,比原主的待遇还要好上不少,至少原主这般大的时候,走路是没人背的。
至于他那出嫁了的两个姐姐,听说因为彩礼的事被婆家磋磨,过得相当凄惨,既要干重活,又要被打骂,又吃不饱,瘦成了一把骨头。但就是这样,每每回娘家时,如不带上一点像样的礼物,都要被亲娘骂,不准她们进门。
王秋好像是比两个姐姐要受宠一点,但再受宠,在这种根骨里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又受宠到哪里去?
她敢反抗父母,做出和男人私相授受的事,赵珍珠几乎都要佩服她的勇气了。
她斟酌着问:“伯母,这门亲事是你替大彪哥选的,还是大彪哥自己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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