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的嘴中含着一颗白色的珠子。
龙晏走进一瞧,自己胸前竟然灼热起来。
龙晏讶异,掏出自己的珠子一看,那物一闪一闪,倒如活了过来一般。
龙晏手托着珠子凑近画作。
这是一幅很有岁月的工笔画,笔痕苍劲、古拙,整幅画作远看丰富虚灵、轻松飘逸。近看,却是气热雄浑、势可扛鼎。
龙晏左看右看,这天龙甚为眼熟,他仔细看看落款,发现了“悉昧”二字,竟然是画师陈储的笔墨。
陈储他是知道。晏淞曾得人赠送一幅四尺的陈储画作,被晏淞当作宝贝藏进书房,轻易不予示人。看这一幅的硕大尺寸,当更为珍贵。龙晏心道,这太清宫还是很有宝贝的。
但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不仅来自作者,龙晏退回几步,再仔细端看。
当他的目光由下至上缓慢移动到画作三分之二处,龙晏知道原因了。
是龙鳞!
这虽然是幅青龙图,又神龙活现般地描绘出龙的爪子、眼睛、胡须一应细节,整条龙竟似要破纸而出,但是,龙背上的鳞片,却被仔细的勾勒成了金边的粉红色,形状、排列与当日明月所画的自己背上的伤痕一般无二。
龙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巨画。
就在他将要探到龙鳞的位置时,脚下一滑,双手赶紧抠住石壁,手指竟磨出血来。
龙晏稳稳心神,再次伸出手去抚摸龙鳞。
这次,他摸到了。那龙麟竟不似笔染,反而是立体的,龙晏心里大为惊异。
他的血不小心染到了纸上的一片龙鳞,竟然自行晕染开来,渐渐沁润到一排龙鳞上。
龙晏忽然由内而外地感觉到如死灰一般的疲累,脑袋里空空一片,他扶着石壁喘息一会儿,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赶紧躺下来,必须赶紧躺下来。
龙晏挣扎着走向旁边的罗汉石床,脑子里什么也无法想了,找到归宿般地躺了下去。
一个球形薄膜般的光影合将起来,把石室之内结成了虚空界,屋顶四角的夜明珠暗了下去。
龙晏做梦了。
梦中,龙晏漫步海边,青龙穿云随行。
青龙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累生累世,历世历劫,业力在,你解不脱的。
龙晏说:我只是一个凡人,娇生惯养,也没有大志,我只想在这人间良医济世,管不了苍生。
青龙说:业力规定了你去哪里。纵然浴火御风,你去哪里,非你可选,定矣。
龙晏挣扎着要跑,可是脚下却如施定了一般,寸步难挪。
龙晏要大喊救命,可是只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疲累不已,焦苦不已,龙晏觉得自己心力耗尽,沉睡过去。
孙奇九终于找来张朝真。
张朝真对着大墓行三叩九拜之礼,这才从蓝色得罗中取出两块玉环。
在他身后,孙奇九跪地下去,对着大墓三三叩九拜之后,也从大褂中掏出一块相仿的玉环。
明月低问:“不能直接打开石室的门么?”
修文大江瞪他一眼:“那个石室的门,如果是从外面进去了,便只能从里面打开。旁人只是无法。”
张朝真与孙奇九互一对视,两人各自举起手中玉环,对着大墓石门的三个环形密槽按去。
修文大江对章无象等人低声道:“噤声,跟着就行。”
一行人闭口不言,默默跟着孙奇九沿着大墓内的道路抹黑前行。
到了石室的地界,孙奇九赫然发现眼前已然降下了结界。
张朝真叹息。
稍加沉默,张朝真用手在石壁上书符。
事毕,对修文大江道:“重山师远行,这次要有劳三师叔了。”
修文大江道:“好说,好说。”
说着,修文大江就与张朝真、孙奇九背靠背坐下,手上捏诀,默默念颂。
章无象一看四围,石室外叠翠流青,心道,不想此处如此洞天。
明月看着三人坐地念诵,心中觉得神圣不已,不觉专诚用神,跟着祷念。
稍后,只听得前面响了一声,光影散去,如门自开。
众人一看,里面昏黑一片。
孙奇九站起身来,四周朝拜,然后拂衣而行,步罡踏斗。
一圈之后,孙奇九收步,站立一旁,双手各自一挥,屋顶四角的夜明珠复又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到,龙晏卧在罗汉石床上,正在沉睡。
修文大江一步抢到床边,把龙晏的气息、经脉检查一边,知道所幸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张朝真看看龙晏,又看看龙图,眼光落在了那一排血痕上。
孙奇九也注意到了,非常慎重地看了看张朝真。
张朝真闭上眼睛,然后又微微点头。
孙奇九会意,一声不响地走过去拍了拍修文大江,示意他跟着张朝真出去。
章无象向三位道谢后,伸手要去抱起龙晏。
孙奇九道:“让他在这里睡吧。两位要是不放心,不妨在这石案边小坐。反正一会儿,那姑娘也该醒了。”
说着,自行走石阶出去了。
章无象只觉后背脖颈上突突直跳,当下深吸一口气,盘腿打坐,静神运功。
明月走到龙晏身边,看看他确实只是沉睡,遂放下心来。又道龙晏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深更半夜把住持都惊动了,还依旧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也实在是心大。
张朝真、修文大江来到墓外。
张朝真面朝大海的方向站定,听海潮翻涌之声远远传来,驻足不语。
修文大江看着远处黢黑一片,不知道那有啥好看的。但是对这个小师侄,他还是有些敬佩,当下也不催他,难得安静地在一边等他开口。
天空月亮西坠,此时正是破晓前的黑暗,连鸟鸣都没有。
张朝真盯视前方的昏黯不明,似乎颇为苦恼。
好一会儿,他才道:“师父登真前,嘱我看守龙图。
我知道,他老人家一直谨守张真人的意思,让龙晏当个普普通通的人,轻轻松松地过这一世。
没想到,就算这个心愿,现在看来也难以达成了。
缘也?劫也?”
修文大江道:“其实,这孩子就是个容器,是当一个普通人平安过此一世,还是被世道裹挟着在浊世洪流中翻滚,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师侄也不要自责。”
修文大江看他还是愁忧不解,又道:“你二师叔齐岱已从京城回返,估计这几日也就到太清宫了。不如咱们先放下此事,等他来了,再做商议?”
张朝真看看修文大江,后者难得一本正经站在那里好好说话,心道:确实,与这心思翻腾跳跃的三师叔,也是商量不出个子丑寅卯。
于是,对着修文大江施礼告辞:“还劳三师叔看护他一二。”
修文大江推着他走,“放心,放心!他现在还是个毛孩子,还能翻出多大的朵儿来?”
张朝真这里一走,修文大江提足就往密室而去。
回到里面,看到龙晏还在酣睡,恰那孙奇九也已经离开,白胖老头儿的胡子登时又吹了起来。
“明月!折腾这一番,老头儿我也饿了,你去搞点吃得来!”修文大江挤上石床,搂着龙晏躺下,嘴里吩咐道。
明月暗道:“这实在大墓里,还是深更半夜,去哪儿找吃的?这老头也实会出难题。”
章无象睁开眼睛。看明月一脸为难,知道他不忍去打扰云勋,而修文大江已经往哪儿一躺了,明月找不来吃的,这老头也不会罢休。
章无象招手,明月过去,章无象道:“去九楼。”
明月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九楼忘了?一天十二时辰,哪里没有吃的,九楼不会没有啊!
想到这里,明月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修文大江却是没睡,听到明月跑了,转过头来,对章无象道:“你小子有福了。”
章无象恭谨道:“修文前辈,何出此言?”
修文大江从石床上腾身而起,一闪身就到了章无象身后。只见他一翻手,覆上章无象的脖颈,将雄浑内力缓缓注入。
章无象一阵眩晕,头脑中似有雷电大作,一股强大的气流如雨瓢泼而至,几经震荡,脖颈处热了起来。
修文大江换手再行功。
章无象只觉眼前如电光一瞬猛然而来,眼前一片通红,一声雷振却如从头顶轰然而过,慢慢地麻木感就消失了,四肢和脖颈也可以活动了。最终,一切安静,所有不适了无影踪。
修文大江晃晃双臂,复又回到石床上,挨着龙晏躺下,道:“等我这乖孙起来,再让他给你把把脉。”
章无象虽不知道修文大江对他施了什么功法,但是因为体内自有一股温热之气不呼自来,默默翻翻,十分舒服。待要致谢,却听修文大江已经睡着了。
龙晏这一觉又沉又长,只觉睡得累极。
他在一阵头疼中醒来,却见身边修文大江四仰八叉,手脚都搭在自己身上。
不远处,章无象倒是颇能闲居自处,正坐在石案前打坐。
石案上十几个食盒打开着,一片残羹冷炙。
明月站立站在石室入口,闭着眼睛,似乎也已经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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