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乃是“秋水剑法”中的一记杀招,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林宇因慕容博一招“斗转星移”,差点将自己伤在此招剑法之下,心中惊惧,一时未敢进招。 玄慈从慕容博的“斗转星移”中猜疑其身份,假意攻击慕容复,再到萧峰身旁的蒙面人陡然对慕容博出手,这中间之事转变之快,大出林宇意料之外。此时一听玄慈之言,猛然想到一事,指着萧峰身旁的蒙面人惊道:“你就是大哥的父亲?” 萧峰此时也同时想到,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的望着蒙面人。 蒙面人一把扯掉头套,露出一张和萧峰八九分相似的面目来,只是苍老了许多,头发胡须都已有些灰白。 蒙面人对着萧峰长笑道:“看我二人身形面貌,不用说,我就是你的老子!哈哈……” 萧峰喃喃道:“你就是我爹……”从怀中掏出一幅血迹斑斑的白布。 白布年代有些久远,上面印着一行行弯弯扭扭的契丹文字。正是当年玄慈等人从雁门关绝壁上用鲜血拓下的拓本。 蒙面人从萧峰手中接过拓本,指着最后的一行字说道:“萧远山绝笔。当日我心灰意冷跳下悬崖,发现峰儿你没死,将你反掷上去。而我后来也被一株老树所拒,命不该绝,便起复仇之念。这些年躲在少林寺,除了练武也调查当年的事情起因,一切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萧峰将前因后果一联系便已明白,说道:“玄慈方丈因担心少林寺武功外泄,所做之事情有可原。但他却不应该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到处杀害知情人士。” 萧远山笑道:“峰儿,你错了,那些人都是为父所杀。玄苦更是我一掌震死,可惜你我父子实在太相似,以致于全少林寺的人都将罪责加在你身上。” 萧峰一惊,后退半步,颤声道:“为什么爹要杀死他们?玄苦大师十年来寒暑不断,教习孩儿武功,义父义母更是将孩儿抚养长大……” 萧远山大声道:“他们明知真相,却不告诉你,反而将你培养成汉人,还不死有余辜。”转头向玄慈道:“玄慈,我可说得对?” 玄慈念了一句佛号道:“以萧峰施主的性情,丐帮马大元看来不是他下的毒手了?” 萧远山道:“马大元是他妻子和丐帮白世镜合谋害死,此事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亲眼所见,你不信可以问他。” 玄慈向段正淳望去,却见段正淳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玄悲师弟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无相劫指’之下,是慕容兄所为了?” 慕容博哈哈笑道:“老夫虽然练成了‘无相劫指’,却不曾用此武功杀过人。” 玄慈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正思忖间听林宇道:“玄悲大师死在鸠摩智手上。”便将前事说了。 鸠摩智此时已运功完毕,闻言道:“小僧当日在‘身戒寺’偶遇玄悲大师,一时兴起,便与玄悲大师切磋武艺,不料世事无常,玄悲大师技不如人伤在小僧手下。” 少林群僧闻言,具都口念“阿弥陀佛”,脸现悲苦之色,向鸠摩智望去。 鸠摩智走上几步,对慕容博道:“当日闻听慕容兄逝世恶讯,心中悲苦不已。后又赴天龙寺换取‘六脉神剑’剑谱,却被枯荣所焚。” 慕容博道:“有劳鸠摩师兄了。鸠摩师兄心有此意,在下便已感激不尽。” 萧峰心中正感叹师傅义父义母之死,闻言右手指着慕容博道:“慕容博,你假传信息,酿成大祸,害得我家破人亡,父子不能相聚,今日萧某要将你手刃掌下,为我母亲报仇。” 萧远山伸手拦住萧峰道:“峰儿,要报仇不急。还有一事老夫也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前说出来。” 说着望向“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道:“叶二娘,你本是一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何以会沦落为江湖上‘无恶不作’的叶二娘?” 叶二娘闻言脸色大变,说道:“你说什么?” 萧远山嘿嘿冷笑道:“当年你受一大有身份地位之人引诱,未婚先孕。在‘紫云洞’叫张婆为你接生,后来你孩子又无故失踪,你可知为何会有此事发生?” 叶二娘惊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孩子。”说着便要拔刀斩向萧远山。 萧峰冷声道:“叶二娘,你若敢出手,萧峰必让你血溅当场。” 叶二娘知道萧峰的武功,连老大段延庆都不是他对手,一时愣在当场。 萧远山道:“不错,是老夫偷了你的孩子。但你却不知道的是,我的孩子也被人抱走交给少林寺的人抚养,所以我也将你的孩子放在少林寺的菜园子里让少林寺的人抱走抚养。你的孩子今日也在当场,你想知道你的孩子是谁吗?” 叶二娘闻言一喜,她孩子被人偷走后,性情大变,所以后来也偷走别人家的小孩,耍弄一天再杀死,但别人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好,便道:“我孩子是谁,还请告诉我。” 萧远山道:“要我告诉你也不难,你先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二娘忙摇头道:“不,不,他年纪这般大了,在武林中又这般大名气,你何苦为难与他?“ 萧远山嘿嘿一笑向玄慈道:“玄慈方丈,你意下如何?” 玄慈双目微闭,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既种业因,便有业果。萧老施主你虽然骨肉分离,但你却一天天看着他长大,又得知他在武林中渐渐闯出名气,继任丐帮之主后威望日隆。 但老衲与自己亲身骨肉同处一寺,二十多年来却分毫不知,这其中的心酸苦痛实不比萧老施主少半分。” 群雄听玄慈这样一说,全都大跌眼镜,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第一派的掌门人居然与天下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有瓜葛,各人脸上神情精彩已极。鄙视,怜惜,惊愕,失望者皆有之。 叶二娘哭道:“你怎么自己就承认了,就算是他不告诉我亲生孩子是谁,你也毋须亲口承认啊。” “二娘,这些年苦了你了。”玄慈轻叹一声道。 “不,我不苦,你心里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的苦。”叶二娘连忙说道。 “老衲既已承认,还望萧老施主信守诺言,告知老衲亲生骨肉是谁?”玄慈忽对萧远山说道。 “哈哈,玄慈,让你身败名裂实比一刀杀了你更觉痛快万分。听清楚了,你的亲生儿子就是……慕容博老匹夫,休想逃走。” 萧远山见玄慈承认是叶二娘的情夫,感觉仇也报了大半,本想说出他的亲生骨肉是谁,却忽然瞥见慕容博与慕容复趁着群雄惊愕之际乘乱逃跑,忍不住改口喝道,同时身形展动,追了上去。 萧峰见状,“捕风捉影”身法展开也追向慕容博父子,竟比父亲萧远山还快了半步。 四人两前两后疾向少林寺后山掠去。鸠摩智哈哈大笑道:“小僧早说少林寺乃藏污纳垢之地,今日所见果然实至名归,哈哈……”也展开轻功追上去。 林宇心中一动,跟在鸠摩智身后。玄慈心里略微奇怪,怎地慕容博父子不向山下逃走,但此际自身尚有不少大事需要处理,也不去深究,向“戒律院”首座玄寂说道:“玄寂师弟,老衲犯了寺中大戒,该如何处置,还请师弟以少林寺千年清誉为重,毋要徇私。” 玄寂颇感无奈,只得说道:“方丈师兄你所犯戒条按律当杖责一百。” 玄慈脱下代表少林寺方丈的僧帽袈裟,说道:“老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杖责两百!”说罢,伏身在台阶上,露出光溜溜的脊背。 玄寂下令让执法僧执法棍行刑。只听得“一五,二十”的口号声响起,玄慈背上被打出一条条红红的印记。 叶二娘上前欲阻止执法僧行刑,被玄慈凌空一指点出,封住了穴道。叶二娘无奈,想起萧远山说过亲生骨肉就在此间,只得大喊“儿啊,娘在你背心和双股上各点了九点香疤,你快出来见见你爹娘吧!” 待喊到第二遍时,只见得灰影一闪,一个灰衣僧人已站到了叶二娘身前,颤声道:“你……你说你儿子背心和双股上都有香疤?” 叶二娘望去,见是虚竹子,凝神细瞧下,发现他眉目间与玄慈居然有几分相似,再听他所言之语,哪里还不明白他就是自己儿子,喜极而泣道:“儿啊,快救你爹爹!” 玄慈虽在受刑,但他对叶二娘与虚竹子的话语却听得清清楚楚,见虚竹子欲过来阻止执法僧,当即喝道:“虚竹,你曾经也是佛门弟子,当知佛法森严。如若你阻止老衲受罚,老衲日后必堕入阿鼻地狱,你心可安?” 虚竹子闻言一愣,他心思本来就单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背心和双股上的香疤让他以为自己天生与佛有缘,哪知却是自己母亲亲手烧炙。 今日突然得知自己双亲仍在,心神早已恍惚,此时听玄慈一喝,顿时就懵了。 执法僧双手不停,手起棍落,一下下打在玄慈背上。他早已得到玄寂示意,玄慈方丈甘愿受罚,乃是为了维护少林寺清誉,自己若下手太轻,被外人看出,非但费了玄慈的一番心血,反而使少林寺更加蒙羞,因此一棍棍下去都是用尽全力。 玄慈为了赎罪,也不运功抵抗,数十棍一过,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待到二百棍打完,玄慈已气若游丝,他想替叶二娘解开穴道,却力不从心。 虚竹子见状忙出手替母亲解开穴道,叶二娘纵身扑入玄慈怀中,含泪道:“你何苦如此!” 玄慈示意虚竹子过来,用手轻抚着虚竹子光头,缓缓道:“二十余年来,老衲日日夜夜无不在思念你们母子,今日得见你们平安,老衲心事已了,此后再无牵挂,可以安心去了。”说完慢慢闭上双目。 叶二娘听着玄慈语气不对,伸手探向玄慈鼻下,发现他早已无一丝气息,心中顿时明了,一声大叫,忽地纵身跃起,再从半空高高坠落。 虚竹子大吃一惊,忙伸手接住母亲,见她心窝正插着一把短匕,鲜血正沽沽而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叶二娘虚弱的道:“将我放……放在你父亲……身……身旁……”虚竹子双目含泪,依言而为。 叶二娘轻轻偎在玄慈身上,露出平和宁静的神色。虚竹子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四弟,四弟,借你的‘返魂一气丹’用用!”游目四顾,不见林宇,这才想起林宇适才已追随慕容博等人而去。 就在此时,西北方忽然金光大盛,天空中出现一斗大漩涡,一束金光直射而下。 金光中飘扬着无数五彩缤纷的莲花花瓣,一阵阵如兰似麝的檀香远远飘来。一尊金灿灿的佛像于半空中若隐若现,佛音梵唱声隐约可闻。 群雄陡见此异状,具都惊疑不定。忽然一人大喝道:“啊,这种香气助我突破了晋级屏障!”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我也突破了,我也突破了!” 一时间不断有人喊道自己修为突破,而一些机警之人急纵身往金光处掠去。 林宇跟在鸠摩智身后,在少林寺群舍房顶飞跃纵跳,不一刻来到一座阁楼前。 那阁楼上一块有些泛黑的匾额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大门前两个身着黄色僧袍的护卫武僧此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里面一个声音传出:“原来你故意挑起宋辽之争,便想趁乱起义,光复你燕国。”正是萧远山的声音。 鸠摩智飞身从阁楼一扇虚掩的纱窗跃了进去,见慕容复父子与萧峰父子在一排书架旁站定,双双对立,双掌合十道:“慕容兄,如果要打架的话,算上小僧一个。” 萧峰父子见对方强援忽至,心中一凛。 慕容博笑道:“多谢鸠摩师兄仗义出手,不过眼下兄弟正与萧大王做一笔交易。” 对萧峰说道:“辽帝委任你南院大王,你一声令下,大军出动,攻下宋室河山,立下不世奇功,从此名流千古。我慕容氏随后在山东响应,不占你大辽一寸土地,皆从宋国夺取,此番交易对于你们辽国也大大有利,而且老夫束手就擒,生杀予夺全听尊驾意愿,萧大王何不再考虑考虑?” 慕容复忙道:“爹,万万不可,万一你死后他们反悔怎么办?” 慕容博淡淡一笑:“萧大王乃一言九鼎之人,倘若答应,岂会失言。” 萧峰大手一挥道:“咱们父子报仇乃是私怨,报得了也罢,报不了也罢,皆看天意。你可知战祸一起,多少宋人死于非命,多少辽国勇士埋骨他乡。倘若为了你一己私欲便无端挑起战祸,这样的交易不要也罢!” 萧远山大笑道:“峰儿说得不错,能报仇固然是好,报不了只怨咱们学艺不精。慕容博老匹夫,吃我一掌!”说话间,双掌挥舞不停,逼了过去。 慕容博一声大喝,一掌拍在身旁书架上,整座书架顿时晃动不已,倒向萧远山。 “阿弥陀佛,几位打归打,这书架可没惹着几位,为何要出手打他呢。你们打乱了,还不是老僧来收拾,唉!” 眼看萧远山一双铁掌就要拍在倒来的书架上,突然一只枯瘦的手掌轻轻将他双掌托住,另一只手掌随手一拍,那书架居然缓缓立正,上面的书一本也未掉出来。 阁内数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在慕容博与萧远山之间多了一个灰白僧衣的老僧,看其服饰,似乎是扫地劈柴一类的杂役僧人。 此时“藏经阁”内众人无一不是当世武学高手,而这杂役老僧何时出现的,居然全无知觉。看这老僧颤巍巍的,似乎站都站不稳,也不像有厉害武功的样子啊! 萧远山适才一掌的力道有多大,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但拍在老僧身上却发现自己的掌力似乎如泥牛入海,全然不知去向,心知老僧武功不知高了自己多少倍,当下暗示萧峰,小心提防。 慕容博也存了差不多相同的心思,也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鸠摩智急于在慕容博面前显示自己武功,当下冷喝一声:“哪里来的老和尚,竟敢来捣乱,还不给佛爷退下!” 说话间,袍袖一拂,暗中使出“袖中指”绝技,朝着老僧弹了数指。他指力辛辣无比,但老僧恍若未觉一般,朝着萧峰合十行礼道:“萧居士宅心仁厚,老衲代天下人谢过!”说着又深鞠一躬。 鸠摩智大骇,方才知晓这老僧深藏不露。萧峰不知老僧底细,只略微抱拳拱手还礼。 老僧眼光在萧远山,慕容博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鸠摩智身上,叹道:“可叹,可悲!三位俱是当世人中之杰,却命不久矣!” 鸠摩智怒道:“老和尚胡言乱语,佛爷活得好好的,何来‘命不久矣’之说?” 老僧看了他一眼道:“明王先习本寺七十二绝技,后又强练‘易筋经’,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 又看着慕容博道:“慕容居士是否每遇阴雨天气,便觉全身犹如针刺,生不如死?” 不等他回答,又对着萧远山道:“萧老居士每日子午二时是否觉得‘膻中’‘大椎’等要穴隐隐作痛,真气呆滞?” 慕容博与萧远山闻言脸色大变,二人今日都是第一次见这老僧,为何自己情况对方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僧叹道:“三位为求练得上乘武功,不惜伤害自身。须知武功乃杀生之道,学的武功越多,身上戾气便越重。戾气深藏内腑,年轻时还不觉得,等气血日渐衰迈之时,便会趁机发作,轻则武功尽失,成为废人,重则全身瘫痪,一命呜呼。” 萧峰见父亲脸色,已知老僧所言不假,拱手道:“还请神僧慈悲为怀,救救家父,但有要求,萧某拼却这条老命,也要为神僧办到。” 老僧对萧峰微笑道:“萧居士菩萨心肠,但有所求,老衲无不应允。但解除令尊身上痛苦,非他本人不可。达摩祖师早已传下慈悲佛法,专为化解戾气而来。只要令尊放下心中执念,皈依我佛,方有一线生机。” 顿了顿又道:“萧老居士,倘若你能为慕容老居士化解戾气,你是否愿意出手帮忙?” 萧远山闻言,看着慕容博冷笑道:“给他疗伤,今生休想!” 老僧又对慕容博说了同样的话“是否帮萧远山疗伤”,慕容博也是冷言拒绝。 老僧道:“既然二位仇深似海,不如老僧替你们化解冤仇。” 说罢,忽出两掌,似慢实快,慕容博与萧远山明明看见老僧手掌拍来,却就是躲不开,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两人身形定住,头顶双双中掌,顿时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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