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光转,清辉透幕,半开的梅朵,在深夜里散出幽香缕缕不绝。跟着这缕梅香,陆晓棠恍恍惚惚悠荡到一处群山起伏,岭壑连绵的所在。但见月圆中天,银光普照,上仰一片远空苍阔,有云丝轻缠,下俯一带峡谷深长,闻潭瀑声声,一时不知人间天上,身处何方,疑惑道:“这是哪里的山水?倒不像是自家江南的风格境界。”
环顾间已经落在一处起伏平缓的山谷坡地,陆晓棠正踟蹰着去向,忽听有人声对答由远而近,眨眼间两个峨冠素衣男子已经并肩而至。看衣帽装扮乃一儒一武,儒者背负一支长笔,笔毫悠然拂风,身经之处,兀自显出文姿秀骨。武者斜佩一柄长剑,锋芒虽敛,却有一股剑气隐流似水,淡淡随逸。
二者皆着淡青色冠帽长衫,行动处自带两股游弋青风。但听剑者朗笑道:“你我可算是帮人帮到底了,但愿这皇帝小儿能慧心识相,不负你我舍却逍遥的这一番辛苦奔忙!”
儒者笑接道:“岂止是舍却逍遥,还要红尘苦海轮回一趟,诸多烦恼又要重尝一回了。”剑者亦应道:“这些日子人间世事更迭,并没有值得你我亲自奔波的人事,才清闲了这许久,此行可是积德解难与畅行人间一举两得,也算快活!”儒者笑道:“不错,且看那皇帝小儿如何行事。”
陆晓棠听这二人口口声声“皇帝小儿”,暗道,这二人仙风道骨,似乎大有来头,自己何不趁此问问大伯狱案一事?京城遥遥,消息渺渺,这可算是个打听的机会。于是不顾行迹,紧紧跟了去。
但见二人一径并肩疾走,快如凌波微步,倏忽间,长谷已尽,眼前是一座高崖,一块硕厚巨石横卧在崖底侧坡,上刻朱红篆字“青黎山红瑙崖”,旁边有副小字对联,上道是:
万古山海沧桑路一夕恩怨造化心
巨石左首,有片不大的林木,大约七八棵的样子,在月色下格外秀挺,尽管树形与沈宅的诸棵老梅相去有异,且此刻枝干寂寂,尚无花开,但凭着对花木草树天生敏锐的悟察力,陆晓棠还是认出,这是一片梅林。
“或许,这就是父亲说起过的野梅树了”,陆晓棠暗暗辨认道。
此时儒剑二人对目颔首,一齐仰面向崖上望去。但见青天明月下的崖巅,隐约有丝丝缕缕之缥缈气息,似在氤氲弥散,虽细若游丝,陆晓棠还是嗅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凉暗香。
那二人齐笑:“果然不虚此行,亦不负这月满中天。”
又听剑者问道:“正是时机。你我在此旁观,还是登顶相助?”
儒者团袖负手,笑道:“不劳你我假手,此树修持已久,前缘深广,且天生一脉不泯凡心,三年前已经应时先出,今日你我只消点化一二缘果,这场宿世公案就可离山出海了。”
剑者抚掌应道:“极好。”儒者笑答道:“稍后便可絮语一番,也正好解开武兄一路上种种追问,省得你枉入红尘不知缘起,哈哈哈!”
笑音落处,两股青风已盘旋而上,矫若双龙戏海,飘然落在崖顶一块赭红岩石旁。陆晓棠只觉身子一轻,赫然随风直上,径自落抵岩石另一侧。
崖顶长宽大约二三十丈,除了身前巨大的赭红岩石,一些山间杂木零星散布,并无更多它物,显得甚是空阔。陆晓棠渐渐静定下来,闻得那味奇香也越发切近,其幽雅清绝,竟是自己从未品过的,不由凝神寻去。
只见五六丈开外的崖边绝壁,一株虬枝苍劲、风骨奇崛的梅树,默然立于月下,那一缕奇幽清香,正是从迎月初开的白色梅瓣里随夜风散来。
剑儒二人望望梅树,便依着巨岩席地坐下,乘着崖巅长风,竟自高谈阔论起来。先是说些历朝历代功名利禄,升沉荣辱之事,继而夹杂一些哀乐情仇,痴男怨女之叹,无非相对唏嘘,或又概括物情之外。及至说到一段“山海渊源”,便字斟句酌详尽起来。
陆晓棠本欲出来见礼,求问自家当前忧患之事,此刻看那二人倒像是全然不知有人在侧,一心谈古论今,不便打断,一时也好奇心起,心道:“不如先听他们说个什么渊源,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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